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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嫁进王府的第三年,王爷的白月光回来了。
温婉知意,柔弱无骨,王爷许她侧妃之位,我还是正妃。
二人大婚之日,我递上一纸和离书,和离不行,休书也可,段逾白穿着喜袍撕得粉碎。
段逾白称帝后,封江知意为贵妃,江知意东窗事发,连同一双儿女被杖杀,处以极刑。
我成了段逾白心头的白月光。
新帝疼我入骨,世人皆称帝后情深,我笑而不语。
谁是谁的白月光,段逾白聪慧至极,他明白,我心里也清楚。
正文
【01】我嫁进王府的第三年,王爷的白月光回来了。
她名江知意,南风知我意,送君入梦来,多么明媚温柔的名字。
她吵着要我搬出王府,我冷哼不屑,我是明媒正娶的王妃,骂她无名无份,外室都要来的比她光彩。
江知意面红耳赤,扑进我夫君怀里哭的梨花带雨。
段逾白心疼怜惜的搂住江知意,目光冷冽凝视我,这样阴寒的眼神我从未见过。
"阿妤,我心悦知意,从年少一往情深,到如今失而复得。我爱她,我能给的都会给知意,包括侧妃之位。以后这府中只此你二人,不会再有旁人。"
我目光空洞,注视他们依偎离去的背影,指甲嵌入肉里,鲜血流了一地。
他是王爷,注定是要三妻四妾。
可我与段逾白度过三年的情爱时光,他与我耳鬓厮磨,缱绻度日,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诉说他对我的情谊,许诺王府只此我一人。
我满腹愤恨,最恨别人骗我!
我是江湖儿女,出自商贾之家,从小跟随着商队走南闯北,性子快意恩仇。
我不好过,那任谁也别想好过。
第二天江知意自己送上门,提着一篮食盒要赠与我。什么山珍海味我没见过,我嫌脏!
甩着鞭子将食盒抽倒在地,里面竟然是一只被剥了皮的死猫。
我瞳孔震动,泛起一阵厌恶,在府中没人敢养猫!
段逾白曾在我小产后送来一只猫,我小心翼翼呵护它,可还是没能留住,这成了我心头永远的阴霾。
江知意送来一只了皮的猫,赤的挑衅。
我怒不打一处来,捏紧皮鞭朝着江知意用力挥去。
段逾白冲到跟前,生生挡下这一鞭。我惊愕诧异在原地,漫天的愤怒席卷全身,我遇难时,他也曾这般义无反顾挡在身前。
"姐姐,不要打知意,是我爱上了王爷,都是知意的错。可是姐姐为何拿剥了皮的猫来吓唬妹妹,知意最怕猫了。求姐姐饶过知意,知意是真心爱王爷的。"
江知意害怕的瘫坐在地上,素白的大袖遮住半张脸,眼中挑衅意味十足。
我怒不可遏,她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有一手。
我还未辩解,段逾白嗔怒,"你闹够了没有!竟然拿这死物恐吓知意,白舒妤,以往我只觉得你骄纵,没想到你竟蛇蝎心肠,歹毒至此!是本王要纳她做侧妃,是本王与她幼年相识,相爱一场。你要恨就恨我,一切都与知意无关。"
我面如死灰愣在原地,恨他?我如何恨他?
三年来,他对我小心呵护,从不肯看其他女人一眼。
纵然有了江知意,可我还爱着他,如何恨的起来。
我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这个男人,泪水夺眶而出,段逾白不忍,眼神透露着挥不去的疲惫,拉着我的手无奈道,"阿妤,别闹了,好不好?我们还像从前那样,你依旧是正妃,这府中只不过多一个人,其他的都没有变。"
我不明白段逾白如何把这些话冠冕堂皇宣之于口。
我用尽全身力气甩开他的大手,指着门外,怒吼让他滚!
【02】
江逾白未曾料想我如此失态,神情立即冷了下来,拉着江知意的手向屋外走去。
"等等。"
江逾白不明所以,转过身问我何事?
"你既说了我是蛇蝎心肠,既如此,把这只剥了皮的猫带走,就算是我送二位的新婚贺礼。"
江逾白脸色青白相接,精彩的很。
他忍住未发作,像是想到什么,叮嘱我好好休息,改日再来看我。
我望着他们相拥离去的背影,心里一阵刺痛,这算是怜悯么?
还是他对我只剩下怜悯?
一整晚,我彻夜未眠。
第二日,我与江知意在窄宅的月门处遇见,我她堵在门口,再次让我滚出王府!
我不知是该笑还是该笑,在段逾白跟前,她柔弱无骨,风一吹就会倒。
在我面前,张牙舞爪与罗刹无异,这副多变的模样,江逾白知道么?
江知意见我笑的欢快,轻蔑嘲讽道,"白舒妤你不觉得自己很好笑么?出自商贾之家,最低贱的存在。而我虽是庶女,但父亲也是在朝为官,不然怎会和逾白青梅竹马,要不是你的眼睛像极了我,逾白又怎会看上你!白舒妤,你就是个替代品。"
我的笑僵硬在唇角,她的话深深刺痛了我,她的出现一遍又一遍的提醒我,我与段逾白之间就是一个笑话。
我与江知意眼睛像极了,他透着我的眼睛爱着另外一个人。
我平静的注视江知意得意的模样,用尽力气狠狠甩了她一巴掌,江知意猝不及防被打的跌倒在地,脸蛋当下红肿一片,惊愕死死盯住我。
她以为仗着段逾白的宠爱,我不敢打她?
我冷眼俯视,"你也配和我叫嚣,相像又如何,我依旧是王府明媒正娶的王妃,而你,有家不回,跑来段府。你若还有一丝羞耻心,就该知道娶为妻,奔为妾。做侧妃?你也配?"
"且你在王府里的吃穿用度,哪一点不是我白舒妤的银钱,你与段逾白还真是配,一样的背恩忘义,街边的乞丐都比你们来的磊落。"
撂下身后诧异毒辣的目光,我带着为数不多的骄傲,失魂落魄回到宅院。
江知意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错,我出生商贾之家,像王府这等勋爵人家,根本不是我能想的,段白榆曾死皮白赖着对我承诺,他不在乎阶级地位,他只想与我白头,会永远对我好。
爹爹劝不动,陪嫁三五船的嫁妆,阵仗堪比公主出嫁,不想我被别人看低了去。
这三年,大半都用作填补王府的烂账,说养着王府也不为过。
我不在乎,只要他爱我,银子没了可以再挣,我不差这点银钱。
只是如今来了个青梅竹马江知意?
段逾白疼她入骨,这就是他说的对我好?
我冷笑着坐在梳妆镜前,从腰间取下一枚雁双飞玉佩,一半在我这,一半段逾白收着,这是我与他之间定情信物。
他称大雁乃忠贞之鸟,双雁南飞一同北归。
他要与我生生世世永不分离。我看的入神,没察觉到段逾白已站在身后多时。
[03】
"你今日为何打了知意,羞辱她自奔为妾。"
我心中一颤冷笑不已,再看看手中的玉佩只觉得刺眼,讽刺道,"难道不是么?"
段逾白没有料想中盛怒,轻叹一声,言语间难掩失落,"阿妤,你不懂,知意虽是江府的小姐,可终究是庶女,从小受尽欺凌,我心疼她。
后来她与我私定终身,若她没有失踪.…..现在说不定,我与她.….."
我气息不稳,宽大衣袖下的手紧紧抓过桌边,撑的指尖泛白。
我不禁觉得好笑,她的苦难又不是我造成的,与我何干!
他为了弥补年少缺憾,为何要拿我的幸福去牺牲。
我止住笑意,反问道,"说不定什么?你三番四次当着我的面,深情款款诉说对她的情谊,如今怎得有话说不出口了?"
段逾白冷下脸,站在身前一言不发,憋着一身怒气。
我止不住冷笑,心却在滴血,"其实你说了也没关系,你原本要娶之人是她江知意,不是我白舒妤,我白舒妤只是江知意的一个替代品,如今她回来了,你封她做侧妃,岂不是委屈了人家!你若是愿意,我可退位让贤!"
段逾白彻底脸色阴寒,怒视吼道,"你到底闹够了没有!王府里只是多一个女人,并没有什么改变。你依旧是我的正妃,你还不明白么?阿妤,我心里有你。"
最后一句,听起来温柔缱绻,我差点要信以为真,段逾白哗色真诚,带着一丝乞求,"阿妤,以后你与知意好好相处,她是个天真没什么心机的人,你做了正妃,就让一让她。"
我原本带着一丝光亮的双眸,在听见段逾白所言,彻底暗了下来。
他要的是温良恭让,世家大族里明事理的正妃,不是他的爱人。
我再大度,也容忍不了自己的夫君与他人整日眉目传情,你依我依。
段逾白到底置我于何地!
但凡真如他以往所言,段不会说出这番伤人心的话。
况且江知意送了一篮死猫表明心意,她恨我入骨,眼中的杀意我一个江湖儿女又怎会不知。
我痛苦的摇了摇头,眼眶酸涩,拼命忍住泪水。
用尽全身力气推开眼前的男人,段逾白跟跄几步后站稳,他没有料到我会如此蛮横,不可置信的瞪圆的眼睛。
我无视他惊愕的目光,双眸湿润问道,"我只问你,你当真要娶她?"
他浑身透露着焦躁,眼神偏执却不敢看我,缓缓答道,"是。"
好得很。
"既如此,我们和离。你娶我进门时就允诺王府只此我一人。
其实我心里未尝不明白,这只是一个慰藉。
只是你纳谁进门都可,唯独不能是段逾白脸色阴沉僵硬,山雨欲来的沉重,用力拉住我的手腕,高声怒吼道,"白舒妤,你到底在闹什么!我说过我心里有你,你到底在纠结什么!你想要和离,本王绝不答应!你想都不要再想!"
我痛彻心扉却又觉得好笑,左右他是两个都想要,要是再来一个神似江知意之人,他是不是会再次滥情爱上他人?
[04]
念到思此,我反而心思澄澈透明,不怒反笑,质问道,"段逾白,你不如摸摸你的心,好好地问问你自己,你是真的心里有我?还是我只是江知意的替身,你曾对我说的每一句情话,到底是对我说的,还是江知意?段逾白,你分的清么?"
段逾白瞳孔大震,身形微微顿住,就连他自己都怀疑了,不是么?
泪水夺眶而出,我转过身去,不愿让他见到我消沉低落的模样,在我记忆里,我在他跟前一直是明媚的笑,不是这般凄凉的难过。
即是死局,不如停盘止损。我才双十年华,不想陪他耗费在深闺宅院,与他整日恩怨相对,和他白月光坐镇斗法围困高墙,为了一个男人困住一生,不值当。
这一刻,我有些想家了。
想念我的爹爹和兄长们,江湖儿女属于山川河流塞外风光,唯独不属于深闺宅院。
他从背后紧紧抱住我,把头埋在我的脖颈间,带着些许委屈,"阿妤你不要走,你与知意是不同的,你洒脱恣肆,这是知意没有的。我心悦你,阿妤。"
我的心颤了颤,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他,"我和她你只能选一个,逾白,你选谁?"
他沉默不答,我笑的凄凉,他怎么会答得出来,多年求之不得之物,如今一朝得到,又怎愿轻易放手。
段逾白还是走了,我拿半只双雁玉佩换他一份和离书,他不肯。
我整日待在宅院中,像是丢了魂一般。
身边的侍女彩黎见我整日闷闷不乐,想着法子逗我笑,我笑不出来。
这一日采梨心不在焉,打碎了好几笺茶盏,我再沉闷也察觉到不对劲,她哭着跪在地上,告知我今日是王爷大婚的日子,全府上下被勒令不准告知我。
我扶起她,递给她几张厚厚的银票,拿出卖身契,让她速速离开。
采梨让我不要做傻事,她不明白,心死了的人,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。
我从枕头底下拿出那一张我替他写好许久的和离书,放在枕头下左思右看,有些皱巴,不碍事,只需段逾白签字画押,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,脏的的爱情,我不稀罕。
我赶到之时,他们已经拜了高堂,真是错过一场好戏。
王府里的下人惊恐的不敢看我,害怕退到一旁。
有几个胆大的上前来阻拦,我捏着鞭子甩在地上,发出刺耳的声音,无人敢拦。
我知道府里的下人背地里骂我'妒妇',段逾白处理几个嘴碎的,我今日来是为了摆脱这顶高帽的。
一脚踹开贴着喜字的朱门,二人在穿着大红色喜服,龙凤双烛前,饮下合卺酒。
这一幕刺的我眼眶酸涩,我与他也曾这般情投意合过,再忆往昔,只是惘然。
被我打扰了好事,段逾白不悦的问我怎的来了,怒斥外面通风报信之人直接打死。
江知意一脸愤恨的剜着我,可在段逾白跟前又不好发作,柔弱无骨的躲在我夫君的怀里。
不过,很快就不是了。
[05】
他们郎有情妾有意,我退出就是,我从怀里颤抖拿出皱巴巴的和离书,语气尽量表现的轻快不在意,"恭喜啊二位!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都不通知我一声,说不定可以给你们备份大礼,表表我的心意。"
段逾白紧蹙眉头,不悦的盯着我,"阿妤,你来做什么,我不是让你好生待在宅院里,我过些日子就去看你。"
无视段逾白的质问,我转身看向依偎在男人怀里的江知意,在发现我看向她时,更是惶恐的往段逾白的怀里躲了躲,仿若我才是吃人的鬼魅。
段逾白随即拥紧惊慌不已的江知意。
这一幕刺痛我的心,段逾白到底是如何对我一边表明爱意,转身又当着我的面抱紧另外一个女人的,美其名曰爱我?
如果这就是他的爱,那就当它死了吧。
豁然开朗,我轻笑着开口,"你别害怕了,今天我不是来打扰你们的,我是来给你们腾出位子的。你是段逾白心尖上的人,正如你所说,我只是你的替代品。如今你回来了,这里也没有我留下的道理。这是和离书,快些让你家夫君签字画押,我好尽早离开,春宵一刻值千金,也不耽误你们洞房花烛。"
江知意眼中立即点燃光亮,装作不解的仰视段逾白。
"你别发疯了!我早说过,我不会与你和离!这份和离书我不会签。"
说完,大手拽过纸张,当着所有人的面撕成粉碎。
江知意愤恨的盯着破损不堪的和离书,眼神越发幽怨,到最后像是地狱里的恶鬼死死盯着我。我不以为然,这一份被撕了,我还可以写出千万张,拓印成书海堆满王府宅院,只要有一张他签字画押,就足够了。
我望着二人鲜红的喜服,越发刺眼,不若干脆点,神情坚定道,"你要是怕丢了脸面,可以一纸休书休了我,七出之条一并书上,我白舒妤也不会说半个不字!"
"你就这么想离开我?"
"对!我以前是瞎了眼喜欢你,可如今我看明白了。你嘴上说着心里有我,可还不是拉着其他人洞房花烛,我于你而言可有可无!你可以有心头白月光,拿我当个替代品充数,那我也可以找个与你神似之人,恩爱缱绻,相守白头!"
段逾白听完脸色越来越差,阴莺的紧盯着我,恨不得当场掐死我。
的确,他也是这般做的。
粗粝的大手掐在我的脖颈,顷刻间,我呼吸困难脸色涨红,被大手掐的地方痛苦万分,骨骼发出被挤压的恐怖声。
他竟然要杀我?
我的泪水从眼眶夺眶而出,那一刻我知道我爱错了人。
在闭上眼睛前的最后一刻,我看见,段逾白阴狠毒辣的面庞,仿佛我是他多年的仇人,我只是疑惑,何仇何恨,何以至此?
我心如死灰。
江知意装模作样拽着段逾白的臂膀,叫他放开我,只是装的不像,眼中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。
就在我意识迷糊,快要喘不上来气之时,脖子上大手挪开了,我的双脚顿时腾空,整个人被段逾白一把抱起,众人诧异,他抱着我朝着宅院走去。
隐隐约约瞧见江知意幽怨仇恨的目光。
[06】
回到宅院将我放在楠木床上,解开衣衫覆了上来,挣扎不过,一夜荒唐。
第二日醒来后,只觉得像是做了一场梦,仿佛江知意的出现只是虚无。
我与段逾白恩爱如初。
我失落的笑了笑,我竟与段逾白一样,学会自欺欺人。
江知意存在且真实,我猜的没错的话,我毁了她的洞房花烛,他此时恐怕正在江知意的宅院,对她诉说大同小异的情话,就如昨夜他同我说的。
我不知道段逾白是否有脑疾,才使得他心口一,左右欺骗。
还是他的心性本就如此。
我打发门口的丫鬟要一碗避子汤,孩子绝不能有。
给他诞下子嗣,我不情愿。
饮下避子汤,我带着中的丫鬟小厮去了街市最繁华一处的当铺,这里是爹爹留给我的产业,物品低价回收,翻新后高价卖出。
这三年也为我挣了不少银钱,只是王府的花销实在是大,大的仿佛掉了一个窟窿,我怎么填也填不满。
我满心欢喜时心里全是段逾白,为他花再多的银两我也乐意。
如今,梦醒了,心也碎了,还要倒贴巨大的花销,除非我脑子有病。
我是这家当铺的所有人,里面的伙计都是爹爹的亲信,白岂元是这儿的主事,我挥退段府下人,白岂元妥帖的递上爹爹的亲笔信。
信封上用朱笔描绘显眼的'急'一目了然,我心里隐隐腾起慌乱,爹爹与兄长很少有加急的信件,除非出了大事。
我急切地拆开信封,信上说段逾白拥兵数万不日起兵造反,让我速归。
我惊惶失色,险些站不稳,白岂元忙扶着我坐在八仙椅上。
"这信有多久了?"
"老爷只说是急件,从塞外北川一路南下,路上跑死了两匹马,花了十日送到当铺,信不早不晚昨天正午到的"
"知道了。"
"那.…...小姐.…...段府的花销.…..还停么?咱们何时动身回北川?"
我泛起了难,心中一股恐怖的念头席卷周身,段逾白要造反怕不是有一日两日,王府里填补不完的巨大开销似乎有了出处,那些钱足以养﹣支装备精良的军队。
我暗暗大骂自己傻,被段逾白的情爱冲昏头脑,这么大数目的金额,想都不想,替他填补三年。
悲上心头,他当初看上我一介商贾之女,其中真的只是我与江知意相识的缘故么?
心里一阵荒凉,四肢百骸都透着冰冷,我似乎从未真正认识枕边人。
他一直在骗我,不禁苦笑,段逾白到底拿我当什么?
做他求而不得白月光的替身,还是挥霍无度的钱袋子?
他段逾白若是对我有半分情意,决计不会生出这般歹毒的心思,算计的自己空有一具行尸走肉。
这般算计我,天底下还未有第二人!
我对他袒露所有脆弱,他只会肆无忌惮加以利用。我心中快速做好谋划,他伤我至此,谁也别想好过!
我吩咐道,"王府的银钱先不停,你们在此停留两个月等我回复。再帮我去查一个叫江知意的人,是江府的小姐。关于她的消息务必查的仔细。"
[07】
回到宅院,心里一阵恶寒,这偌大的王府像是吃人的饕餮,我如同那被宰杀的羔羊。
他毁了我的情爱,吞了我的嫁妆,如今还想要我的命。
段逾白若是兵败,我也就罢了,要是连累爹爹兄长,那可真是罪该万死。
和离书也好,休书也罢,我必须拿到,白家不能与段府有一丝瓜葛。
段逾白期间多次来看我,我拒之不见,他被下了面子,渐渐的不来了,索性也合了我的心意。
只是夜深人静时,过往的情爱像是淬了毒的匕首,将我的心刺的千疮百孔,我怎么挣脱也挣脱不开。
段逾白不来,却命人送来一箱又一箱的奇珍异宝,我冷眼看着这些花样,我有的,江知意不会少,那她有的,我更不稀罕。
他知道我爱赏鱼,命人在宅院中央修了一座莲花池,水深及膝,朵朵莲花绽放,几尾锦鲤游来游去。
段逾白这般费力讨好我,放在以往,我早就扑到他怀里笑意盈盈。
只是痛彻心扉后方才醒悟,他爱的人是江知意。
他也爱我,只爱我的钱。一月后。
江知意着正红色齐胸锦袍,身后跟着一众下人,挪着莲步停在宅院里。
这还是自打我破坏了她大婚,她第一次来找我,比我想象中的要沉的住气些,只是身着正妻的服饰,就这么迫不及待么?
还是段逾白默许?
我冷哼出声,懒得再多看她一眼,将手中的鱼食抛向莲花池,命丫鬟将她赶出去。
都是我院中的下人,但到底都是段逾白的人,一众人站在跟前左右为难,装模作样不痛不痒的推搡着,江知意越发的意,锦袍拖拽间被扯的微微发皱,她轻轻掸了掸衣袖,媚眼如丝音调上扬,"我怀孕了!"
四下寂静一片,都诧异的停住了手。
我心揪了一下,起初不觉得痛,随后痛感蔓延到四肢百骸,连呼吸都是痛的,我以为我释怀了。
"我已有三个月身孕,是王爷的。"
我躺在摇椅上,失神的望着天空,才发现这天竟然是四四方方的,不及塞外天空辽阔。
他们成婚才一月有余,江知意怀胎三月,他们暗通款曲,你侬我依时,段逾白将我置于何地。
我沉默片刻,苦笑出声,淡淡的瞥了眼江知意,"那恭喜了。"
江知意眼神错愕,随即笑的癫狂,"姐姐,你想哭,就哭吧!没必要装着一副大度从容的模样,王爷不在,你做给谁看。"
面对江知意的挑衅,我的脑海里都是段逾白的情话,'阿妤,你是我今生唯一'
'你怎么没有对我笑,我很伤心'
'我会爱你一生,白头到老,
''阿妤,我爱你'
江知意得意刻薄的笑看我,嘴里不停诉说他与段逾白的情爱往昔。
可那一刻,我听不见其他的声音,段逾白往昔承诺重复在脑海里循环,振的脑袋发懵。
我如同行尸走肉般进到屋内,拾起那半块双雁玉玦,再看一眼,我都觉得讽刺,仿佛一遍又一遍提醒我,我究竟有多傻。
[08】
拿到玉佩到江知意跟前,江知意一见这玉佩怒火中烧,"你怎么会有这块玉佩!你这个冒牌货,抢了我的段哥哥,还要抢他的传家之物!这原本都是我的!你抢了我的一切,你怎么不去死!"
看着她面目狰狞的模样,我竟觉得心底爽快了不少,连打都不想打她了。
我笑的欢快,"我真的是冒牌货么?我若是冒牌货,他当初怎么不把这块传家玉佩给你,反倒娶我为妻,还给了我这半块玉佩,段逾白说这是他与我之间的定情信物。"
我拿着玉佩在她面前晃了晃,江知意果然阴寒着整张脸,折射的怒火恨不得将我剥皮抽筋,白日里的明媚也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我拿着玉佩慵懒的的坐在摇椅上,才发觉今天天空虽窄,但阳光出奇的好。
打量手心里的玉佩,放在阳光下仔细看,才发现有玉石有一处微乎其微的瑕疵。
果然,这玉也没有我想象中举世无双,亏我还一直把它捧在心上奉为神明。
我随手一扔,玉佩'扑通'一声没入莲花池,溅起一池水花,那玉佩静静地躺在段逾白匠心打造的莲花池中。
"你既然穿了正红色,想做正妻,那必然是要这段家传家玉佩才好相配。这玉佩我嫌脏不要了,你与段逾白两厢情愿,我也不好做这个恶人,这玉佩我今日就送予你了。"
"只是你自己下去捞,谁都不能帮忙,若是谁帮忙了,就叫人当场打死。"
江知意瞪的眼珠子都快出来,我看着滑稽,忍不住轻笑着。
身边的奴仆一应低头不语,只要我还是段家的当家主母,这些人就不敢拿我如何,况且,段逾白三天两头往宅院送价值连城的玩意,谁都不傻。
江知意不顾形象,身型矫健,下到及膝的莲花池,快速捡起双雁玉佩,走之前恶狠狠的撂下狠话,"白舒妤,你会为你今日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!"
说完,头也不回的离开宅院,我觉得无趣的很,没料到江知意这般利落的下到莲花池,不应该是左右为难,愁眉苦脸小心翼翼的拾起水中的玉佩么?
倒像个藏的很深的狠角色。
三日后,江知意小产,我微愣,原来这就是她说的代价?
我不禁觉得好笑,这个代价不是惩罚她自己么?
我半点也没有放在心上。
只是段逾白不在府中,她这出戏唱的有些早。
我还有要事需做,没空理会江知意纠缠,当天下午去了街市的当铺。
"可有消息。"
白岂元晦暗不明的递来一封密函,"江知意的明细已找到,只是.…..有些复杂。"
我不解,蹙眉拆开密函,看到最后心凉了一半。
信函上事无巨细记载江知意,从出生到目前生平所作所为,她一介庶女如何在江府立足,她与段逾白如何相识相恋,失踪的三年她又是如何勾搭上当朝太子,诞下一女,段逾白风头愈盛,太子放她出府监视段逾白,做太子的马前卒。
[09】
我读完信函,浑身发冷,太子与段逾白斗法,我傻乎乎的卷入其中,这些段逾白都知晓么?
要告诉他么?
一想到他们二人三月前就勾搭上了,我一阵觉得恶心,我不禁觉得越发讽刺,江知意的孩子是段逾白的么?
临走前,我吩咐岂元随时做好离京的打算,不日返回塞外与爹爹团聚。
浑浑噩噩的回到王府,下人通报,段逾白早已等候我多时。
我心中冷笑,怕是来者不善,可我白舒妤自幼洒脱恣意,我的爹留的产业,给了我在王府立足的根本。
段逾白还需我为他提供大量的银钱,冲着这一点,段逾白不会与我撕破脸。
段逾白阴沉着一张脸,质问道,"你去哪里了,快要入夜你才归。"
合着是在责问我,我笑的漫漫不经心,不应该问问江知意落胎之事么?
"去了街市当铺,看账簿有些晚了。你来,就是为这件事?"
他沉默了片刻,声音清冷开口,"知意落胎,是你推她入莲花池的么?"
我不以为然,"是,我还踹了她几脚。"
"你说谎,段府的下人禀报,你只叫她下莲花池捞玉佩。"
"有什么区别么?总之她是从我这儿回去后小产的。"
我一脸平静的望向这个我曾经爱入骨髓的男人,对上段逾白愤怒的双眸,我挪开了眼睛,心跳的飞快,爱一个人无法直视他的眼睛,真可笑,我竟然还对他有情。
段逾白掏出我丢掉的那半块玉佩,抵在我眉间,神情阴莺,"我给你的东西,你只能接着。半个不字你也不能说!"
我当即怒火中烧,声调拔高道,"凭什么?就凭我长得像江知意?你的心上人如今失而复得,应该好好珍惜才是,不要再弄丢了心上人,找个长相相似的阿猫阿狗来做替身!"
"那玉佩是你的传家之物,她留着理所当然。"
段逾白一把握住我的手腕,我吃痛挣扎,不必想,力气之大,一定留下青紫的痕迹。
"我说过!我给你的,你只能接着。"
段逾白强势的将玉佩塞进我掌心,玉佩传来阵阵温热,竟有些不真实。
我疑惑的看向他,今日不是为着江知意兴师问罪的么?
如何又扯到玉佩上来。
望着手心的玉佩和近在咫尺的男人,我对上段逾白偏执的目光,一字一句说道,"若是我不要,你又能把我如何。"
我从小天不怕地不怕,闯了祸事无数,混江湖的,又怎怕言语威胁?
段逾白并未答我,才发现他善于攻心着实厉害,段逾白软下声来,"阿好,这玉佩我只想给你一人,你是我的妻子,是我段逾白认定携手一生之人,别闹了,好不好?嗯?"
"那江知意呢?她有孕时已有三月,你与她成亲才一月有余?这就是你所说的携手一生?"
左手江知意,右手我白舒妤?
段逾白努力扯出的笑意,消失的彻底,阴寒着一张脸,"那你要我如何?舍弃知意么?她掉了孩子我都没同你计较,你还要我如何?"
[10】
我愣在当地,他的大方让我心生厌恶。
且段逾白两个都要,天下便宜都他一家么?
他要钱我就给钱,他要爱我就毫无保留的奉上。
可如今,我厌倦了,一星半点都不想再给。
我不想撕破脸,我孤身一人在王府,若是与他撕破脸,捅出他谋逆造反之事,怕是自己连王府的门都出不去。
江知意的事我更不愿多说,来日方长,终有他黄粱梦醒的时候,到那时,他该如何自处,自己捧在心尖上的人对他心口不一。
真是有趣,只是,我没多少时间耗在王府。
"段逾白,我们分开吧,你曾许诺我的未曾做到,我也不愿陪你到老。我们好聚好散,我剩余的嫁妆以及街市的当铺全都归你,我只要一张和离书,哪怕是休书。"
这样才可以撇清王府与白家的关系。
若是他日祸临其身,白家也可自保。
他怒视声音低沉,同鬼魅,"白舒妤,本王看上的,就是天上之物,我也要的。"
自他那日与我争辩后,我被关在宅院里,哪儿也去不得。
我心急如焚,本想计划逃跑,可守卫森严。
被关了三月有余,段逾白夜夜留宿,一语成谶,我与他整日恩怨相对,至死方休。
一日我头晕犯恶心,大夫说我已有两个月身孕,段逾白兴奋的像个孩子,我却如遭雷劈。
"你何时起兵造反?"
段逾白惊愕,转眼笑得意味不明,"快了。"
"兵败当如何?"
他答得从容不迫,镇定异常,"不会。"
相对无言,段逾白押上他的前途未来以及白家周家性命,赌一座冷冰冰的王位。
我试探性的问道,"那江知意呢?"
"事成,她做贵妃,你为皇后。"
段逾白答得斩钉截铁,他断然还不知江知意与太子有染,更是他身边的奸细,如此自负,又怎堪王位之重。
我冷笑道,"你整日宿在我这,江知意不会伤心难过么?你与她可是青梅竹马,你这般冷落她,可真是伤了她的心。"
"够了!"段逾白拂袖而去。走了就好,恶心人谁不会?
腹中胎儿尚且还小,得想办法弄到一碗落胎药,我走错了路,不好生下孩子,叫他跟着错。
我抚摸平坦的腹部,还未显怀,想到这是我与他的孩子,心中说是不想要那是假的,我倾尽全力爱了三年的男人,一个我以往梦寐以求都想要的孩子,来的太不是时候。
如我料想的一般,第二日就有一碗汤药摆放在桌上,说是安胎药。
只是这丫鬟畏畏缩缩的眼神出卖了她,放药的手轻微的颤了颤。
我冷笑着,整个王府只有我和江知意两个妻妾,除了江知意又有谁处心积虑要我死。
我淡淡笑着,"你是新来的吧?你帮我尝下这药苦不苦?"
有没有毒?我不知江知意是要我落胎,还是真的想要我死,我拿不准,只好让这丫头替我尝尝。
那丫头有些迟疑,慢腾腾的端起乌黑的汤药,浅尝了一口,半刻钟后,无事。
我安下心来,凝视药性冲天的汤药,苦涩的气味越发浓烈,刺激鼻息。
我准备端起汤药,不料段逾白疾风一般冲进来,当即踹翻八仙桌,乌黑的汤药被打翻在地。
望着段逾白癫狂愤怒的眼神,我内心平静的如一摊水。
[11】
"你都知道是不是?是不是?"
"是,江知意要我落胎,我甘之如饴,你的孩子我不想要。"
段逾白随着怒气,胸膛剧烈起图,"你就厌恶我至此?白舒妤,你心怎么这么狠?往日的情分你都忘了?"
听他提起往昔,我不禁觉得好笑,"往日?段逾白,你怎么好意思和我提起过往,到底是我不要,还是你不要的。脏了的爱情,我不稀罕。"
"你给我和离书,放我出府,我白家与你恩断义绝,哪日你称帝,我也不会眼红半分。"
"否则,孩子我不会生下来,你知道的,我想做什么,没有达不到的!"
段逾白瞪着眼睛,不可置信我所言所语,冷笑道,"既然你要和离书,我今日就写给你。这个孩子要是出什么事,你们白家全族就一同陪葬吧。"
果然够狠,这才是他的温柔表面下最真实的模样吧,只可惜,我明白的太晚。
当天我拿着和离书,两袖清风来到街市当,白岂元见我来此,悬着的心放下,我才知道,当铺的人找了我许久,王府被装甲奇兵层层看守,进不去出不来。
我随白岂元一路北上,花了月余回到塞北,与爹爹父兄团聚。
我把近况说与他们听,好叫他们早做打算。
我怀有段逾白血脉,终究是难事一桩,他临走时的威胁我心有余悸。
爹爹和兄长们告知我不必担心,他们已在安排中,白家名下所有家产变卖,折现后,更改全族姓氏,重置产业,迁往北地。
天下之大,人海茫茫,段逾白想找,堪比登天。
我心里一阵慰藉,爹爹和兄长们为我做尽打算,心头的阴霾挥去不少。
一年后,我的女儿满两个月,雪白的一团,我很爱她。
小名团团,名白雪囡,她有着白家所有人的宠爱,是个团宠。
同年,京中大乱,五王夺嫡,四子惨死城门口,段逾白登基称帝,江知意封为贵妃。
他最终还是得到他想要的,只是不封江知意为皇后么?
既然是心头的白月光,眉间的朱砂痣,连个正妻的名分都不愿给么?
我一时觉得好笑,段逾白的爱太假,他最爱的还是自己。
一年后,我的阿囡满两岁了,他的外公和舅舅送了许多的贵重礼物,我把那半只双雁玉佩做成项链送予阿囡。
阿囡什么都有,只是父爱我无法给他,这半只玉佩就当一个念想。
再三年后,听闻江知意被处死,刑罚极度残忍,连同她与段逾白生的一双儿女也被处以极刑。
我笑了笑,恶人自有恶人磨。
怕是段逾白发现江知意的秘密,他的一腔真心付之东流,事发后,爱恨新仇一同报。
阿囡六岁了,整日好动贪玩。
街头上的小霸王,每每撒娇卖乖,爹爹和兄长们轻易饶过,我头疼不已。
[12】
这日,她当街踹了街市南头的张家的玄孙,那孩子我见过,和阿囡一路性子,可打人到底不对,我拽着她敲了张家的门,"呦,这不是霸王花么?"
我揉了揉跳动的太阳穴,"小孩子打人不对,我带着阿囡来道歉。"
阿囡气鼓鼓道,"就不!他说我没爹养,是个野孩子。"
我愣在当场,眼中腾起怒火,一时惭愧不问青红皂白,带着阿囡上门实属不该,话说回来,也不问问她娘是谁,当年也是街头一霸,敢嘲讽我的女儿,我正准备呛回去,身后传来我曾听过千百遍的男声,心止不住的发抖,呼吸仿佛暂停。
段逾白沉声,"谁说阿囡没爹?朕是她爹爹,再敢胡乱言语,诛灭九族!"
张家见男人身后御林军,唯有天子可调动御林军,当即吓得跪倒在地。
"阿妤,我来接你回家。"
我不知他是如何找到我的,他以白家全族性命为威胁,爹爹和兄长已为我操劳许多,我无颜再多求他们半分。
段逾白带着我和阿囡回到皇宫,我做了皇后,表面风光无限,背地里,我难过的快要发疯。
我待段逾白冷淡到极点,他却终日不休的变着法子讨我开心,坊间传闻,帝后情深,人间佳偶,新帝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。
我听着只笑笑不语,如人饮水冷暖自知。
29
我诞下一子,段逾白笑的愉悦,赏赐珠宝无数,他对我很好,仿若什么都未曾发生过。夜深人静时,我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,段逾白真的不可原谅么?
32
我们的第二个儿子出生,段逾白甚是开心,下朝后,只留宿我的寝宫,大抵因着我是他后宫唯一之人,他待我很好,好的我想原谅他。
35
段逾白宠幸了一名宫女,封了常在,那女子模样与死去的江知意有七八分神似,赐名阿意。
他们整日缱绻,那女子动了心,有一次冲他发火,段逾白下令杖杀。
我冷眼旁观,心不再有任何动摇。
40
段逾白迎了一批官女子入宫,整日与他们缠绵,其中风头最盛的还属张家的女儿张玉颜,她的母亲是江知意的姐姐,与江知意神似。
不用段逾白开口,我行使中宫职权,赏赐她珍宝无数,希望她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。
心细之人发现段逾白宠幸之人大抵与我几分相似,宫中传闻皇帝爱我情深,就连宠妃也与我相像。
我笑而不语。
42
这一晚段逾白发了疯,质问我,为何不对他动心,他究竟做错了什么,惹得我半分笑脸都不给,就连他宠幸与我相似之人,我也不吃醋。
我不答他,我早说过他分不清爱的人是我还是江知意。
江知意死了,我却成了他心头的白月光。
求而不得,才是精髓。
段逾白和天底下的男人一样,爱他死心塌地时,他不以为然。
我不爱他,他视若珍宝。
43
张玉颜怀孕了,可不足三月就胎死腹中,段逾白告知我,他不想日后他的儿子为了储君之位,兄弟阅墙手足相残。
我也松了口气,我只想看顾好我的孩子们,其他的不做多想。
[13]
50
段逾白奄奄一息躺在龙床上,没了少年时的意气风发,形容枯槁,我抱膝坐在他的床边,注视着这个陪我走了半生的男人。
我爱过也曾心如死灰过。他伸手抚摸我的脸颊,眼中无限留恋,
"阿妤,你百年后,可愿与我同葬陵寝?"
我是皇后,他死后我随祖宗之法必须与他同葬陵寝,何必再问。
我淡淡的答道,"好。"
我察觉身后有脚步声退去,不禁苦笑,我若是说不,是不是今日就得共赴黄泉一同殉葬?
"阿妤,我爱你啊。"
我眼中无情无爱,如一潭清水注视他,只听见他说了下一句,"知意。"
段逾白缓缓闭上眼睛,归于死寂。
我蹙眉呆呆地凝视他死去的容颜,泪水缓缓划过眼角,接着抱头放声大哭,哭声凄惨响彻大殿,闻讯而来的百官无不被声音震撼,跟着一同痛哭。
后来我得了一个忠贞不二的好名声,世间越发坚信帝后情深,劝我节哀,我笑笑不语。
我的大儿子登基,我成了太后,整日御花园赏花观鱼,突然有一日想打马回到塞北,我果真去了养马场,可我连马鞍都上不去。
我才记起我已五十了,一时间觉得好笑,把这件事讲给孙儿们听,他们听的津津有味,可我哭的泣不成声。
后来我身体消瘦,终是不行了,孩子们围坐哭成一团,问我还有无心事未了,我说,将我骨灰带回塞外北川,不愿与先帝同葬陵寝。
我缓缓闭上了眼睛,不知道是否回到塞北,只依稀看到山川辽阔,那人踏马而来,问我可愿随他去京都。
我恍惚了片刻,摇了摇头。
转身飞身上马,疾驰在野花怒放的草原,花香醉人,我很欢喜。
[14】
段逾白:我是西周永释帝的第四子,上头有三个兄长。
大哥生母是当朝皇后,自出生起,就被封了太子,胡服骑射,皆由父皇亲自教导。
二哥生母是父皇最宠爱的贵妃,常年驻军蜀地,非招不得回,只因他的母亲是外邦之女。
三哥生母是将门虎女,满门忠烈,父皇对他们母子照拂有加。
我却不同了,生母是一介洗脚婢,父皇酒后宠幸,才有的我。
后来她死了,我知道是父皇下令毒杀了她,只因有碍皇家颜面。
那一年,我六岁,便没了母亲,纵然只是一介婢女。
我在皇宫遭受冷言冷语,过的连条狗都不如。
残羹冷炙是家常便饭,皇子公主们的侮辱责骂时常有之。
我默默承受,趴在地上学狗叫,博他们一笑,他们心里高兴了,踹过来的力气就会小上几分。
我只想活下去。
十二岁时,父皇寿诞,我是皇子,必须出席。
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江知意,梨花树下,她一身白裙,面容清秀,不是什么天人之姿。
我却看的入迷,世间还有如此温柔娴静之人?
她走到我跟前,眉目生情,羞怯的问我去往大殿何如。
从没有女人这般温柔,语调细软同我说话,我怔怔的盯着她,知意的脸上顷刻间,腾起红晕。
我想娶她。
那日后,宫中每次若有宴会,郊外举行捶丸蹴鞠等,她都在列。
我与她说上几句,聊表相思。
她乃江府的千金,是庶女,和我这个身份低微的皇子,正好相配。
我以为她也是这般想的。
我十七岁那年,江知意失踪了。
宫里宫外都不得见,我急的发疯,疯疯癫癫的走回偏僻的王府,望着满园的荒芜,我坐了一整夜。
笑自己的卑微,笑天地不公。
江知意被她父亲秘密送进入太子府,做了侍妾。
我拿什么与太子争?
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得不到,我是个懦夫。
从那以后,我仔细布局,太子有皇帝的扶持,若非大错,必定稳坐龙椅。
二哥有兵权,三哥母家有满朝文武的敬重。
唯独我什么都没有。
唯有金钱,才可生出万物。我动身去了塞外,白家在西周,富可敌国。
膝下只有一女,年方十七,无人见过,世人只知白家奉她为掌上明珠,呵护的不行。
少女怀春,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,就算是长成满脸麻子,我也不在乎。
我要定她的钱和白家家底。
我骑着马,踏过边疆山河,有成群的牛羊,鹰击长空,湛蓝的江水倒映雪山的容颜。
很美,美的我快要忘记心中的仇恨。
我下马依靠一棵巨大的枯木阖眼休息,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传来,我警惕的站起身,握紧手中的长剑,北川虽美,但有外族来犯,凶险异常。
猝然,一红衣女子,雪白的手臂系着金色铃铛,红色纱巾遮住脸庞,只露出眼睛.…..
我愣在当场,连手中的剑都快握不住,她的眼睛像极了知意,睫毛纤长,媚眼如丝,比知意的更要好看,我心乱的很,却又腾起凄凉,再美又如何。
【15】
终究不是知意。女子身姿曼妙,轻快翻下马,手里拿着长鞭,睨眼走到跟前,我应该拿着长剑挡在胸前,只因,她手中的鞭子韧性十足,掺着天麻金丝,是上等的兵器。
可我握不起剑,这双眼睛我爱的很。
"喂!中原人!你长得很好看,我要抢你回去做我夫婿。"
我微愣,这女子是个痴傻的?
我笑出声。
鬼使神差的答道,"好啊。"
我随她去了北川都城,这里繁华不少,有她带路,我也省些力气找寻都城的路。
马匹停在都城,我作揖告别,"多谢姑娘指路,我还有事要办,就此别过。"
其实,我心里不舍,这么一个话痨小傻瓜,要是早一点遇见该有多好。
"我说了我看上你,你得做我夫婿!你不能走"
我微愣,笑的开怀,逗她,"是不是长得好看的都要做你夫君?"
"是啊!"不知为何,我心里有些失落。
我知我生的好看,是众皇子中最像父皇的一个,可我终究不是女的。
生的再好看,没有兵权财力,好看也只是累赘。
她叫住转身的我,"你来北川何事?说不定我可帮到你。"
我见她着装随意轻曼,手上的金铃铛可不是穷人家有的,手腕处雪白的肌肤,不是养尊处优,是不会有的。
我告诉她我找白家小姐白舒妤有要事。
她说她和白舒妤交好,情同姐妹,可以帮我找到她。
我心里大喜,作揖谢过。
白舒妤还是太傻了,找来一女子装作白家小姐,娴静的坐在一旁,告诉我这就是。
我心中冷哼,白舒妤若是长在京城,家中长辈又是众星捧月,不会生的这般娴静知人世故。
不是被宠的骄纵,就是天真自得,肆意洒脱。
我托词有事离开,
这傻丫头追上来问我为何走了。
"我想求娶白舒妤,可今日一见,不及你半分光彩照人。我无法心悦于她。"
"可她有万贯家财,你娶她不亏。"
"感情的事不能勉强。"
用成堆的金山可以。她笑的羞涩,我知道事成了。
塞外山川辽阔,我带着她游山玩水,许她山盟海誓,我也忘了那时的话,是真的,还是假的。
和她在一起,我很开心,也淡忘了知意。
我要带她去京城,表明我是当朝四皇子。
白家十分顾忌,所有人反对这傻丫头嫁给我。
阿妤摇摆不定,告知我不愿去京都。
我加大火候,许她王府只此她一人,我是真的喜欢这个傻丫头。她被我哄的天花乱坠,我许下很多山盟海誓。
她信了随我回到王府,白家执拗不过,陪嫁三五船嫁妆,外加店铺无数。
我的军队费用有指望了。
三年后,王府花销巨大,她管理王府,一船又一船的嫁妆填补进去,竟问都不问我一声何故?
我有些动容,天底下再也没有这么傻的姑娘啊。
还好我遇见了。
我心悦于她。
她掉了一个孩子,整日不吃不喝,哭得伤心,我心里无所谓。
孩子而已,他日我称帝,子嗣不是问题。
只是,阿妤哭得悲戚,我心里隐隐作痛。
【16】
我寻来一只小猫陪伴她,她渐渐的不再哭泣,不哭就好,哭花了这双眼睛,总让我觉得知意在太子府邸也这般伤心的哭着。
三年后,我屯兵数万,门客无数,太子忌惮,父皇也不免多看我几眼。
长得最像,行事作风也最像他的儿子,长大了。
这一日,知意回来了,她扑进我的怀里哭得忘乎所以,问我为什么不去救她?
我自责的不行。
阿妤愤怒的让我把她赶走,肆意羞辱她。我对两个女人都心中有愧,当下许了知意侧妃之位。
拥着知意走的那一刻,我的心乱的很,阿妤会不会恨我?
她那般爱我,怎会恨我呢?
我说服了自己。
事情并未了结,二人水火不容,我不明白,阿妤洒脱恣意,为何像个怨妇一般破口大骂,
知意表面温柔良善,双眸中的煞气出卖了她。
官场沉浮数载,我岂会看不透这些。
右是两个女人间争风吃醋罢了,成不了什么事。
我被二人弄的心烦,一只剥了皮的死猫出现在阿妤宅院,二人争吵。
随后二人又在月门相遇,阿妤骂知意不知羞耻。
我找上阿好,只是责怪,只是表面心意我心中有她阿妤。
阿妤流泪质问我,为何欺骗她,拿她做江知意的替身。
我答不上来,只能无数次告诉阿好,我心中有她,可阿妤不听。
后来,知意有了身孕,又没了。
我很开心,知意侍奉太子左右三年,谁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。
说是不介意,那是假的,我毕竟是一个男人。
知意与我相见的第一日,就全盘托出他被太子强迫,问我是否介意她残破之身?
我拥她入怀,年少不可得,如今终究是我的,知意回来我身边,我心满意足,也不愿再追问,左右不过太子有了新欢,不要她了。
或者她逃了出来,无处可去。
我怜悯她。
那一刻,我心里竟想起北川那一抹红色倩影,心又乱了。
男人谁不爱干净的。
我与知意大婚,责令全府上下不得告知王妃。
可阿妤还是来,眼神镇定,这样的目光我看的心慌。
她拿出写的工整的和离书,我愤怒不已,是我的,都是我的,我既然得到了,就不会再次失去,知意也罢,阿妤更是。
她说要写一万份和离书,直到我签字。
我被她气的头脑发昏,仅存的理智在听到休书那一刻,荡然无存,就这么想要离开我身边吗?
我不允许。
抱着左右挣扎的阿妤回了宅院,我和他度过三年美好岁月的宅院。
她哭得伤心,挣扎的厉害,一口一个不要我。
我心慌的厉害,她不要我那要谁?
我接受不了她与别人站在一起,对着他人笑,那一刻,我想杀人。
在与知意的大婚之夜,留下与她缠绵,我不悔。
自那之后,她不对我笑了,连见都不想见我。
我心里难过,但终究只是儿女情长,无法与江山媲美。
我开始忙碌起兵造反,每日忙的头脚倒悬,知意很贴心,对我关怀备至。
阿妤整日冷脸。
阿妤怀孕了,我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,若是儿子,我想要他做太子。
若是女儿也不打紧,总之是我与她的孩子。
她威胁我不要这个孩子,我当时想掐死她,威胁人她学的还不够,我白家人性命要挟,孩子有事,他们都得死。
她走了,我放她走了。
[17]
这个小傻子以为我还需要她的钱财么?
我早已有与这天下抗衡的本事,生财之道,她白家会的,我也会,我学的很快,产业不断扩张,这天下有一半是我的家业。
这个小傻子不知道罢了。我放她回塞外,只是害怕兵败,她一同被问罪。
我是人不是神,做不到算无遗策。
江家已无知意容身之处,她的母家从把她塞进太子后院,就彻底站在太子身后,与我为敌。
知意说她愿意陪我生死与共。
我心头一暖,她果然还是我年少时一眼相中的女子,温柔明媚,善解人意。
我没让知意失望,那一夜,血洗皇城,弑父杀兄。
这样肮脏的事也无关紧要,史书工笔不会留有半点笔墨。
知意做了贵妃,她也不问我为何不封她做皇后,我喜欢她的大度识体,要是阿妤如此,便好了。
我思念阿妤的紧,多次派人去找她,可白家销声匿迹,连产业也无从查询。
我冷笑,就这般厌恶我么?
这世间没有我得不到的!知意如此,阿妤更是如此。
知意为我诞下一双儿女,我嘴上笑着,也开心,只是不及阿妤怀孕时那般兴奋。
我和阿妤的孩子如今也有三岁了?
不知是男是女。真是狠心。
派出去找的人仍旧没有消息。可知意到底让我失望了,她与侍卫私通被暗探发现。
我远远瞧见那侍卫,心里大惊,竟然和前太子有七八分的相似,当夜,二人颠鸾倒凤,我的一双儿女就睡在摇篮里,真是讽刺。
知意叫他'景渊',是前太子的名讳。
我愤怒不已,提刀踹门而入,当场砍去侍卫头颅,血溅的四处都是,我发了疯的质问江知意到底爱的是谁!
她知道死期将至,也不哭闹,"敢问陛下,爱的又是谁?"
"不瞒您说,年少多次相见,我要勾搭的人是太子,不是落魄的四皇子您。"
"我请求父亲,自愿做太子妾室,还与他有了一个女儿,可惜你抄了太子满门,她就在其中。"
我听完,恨不得当场掐死这个毒妇,质问她,"你当初为何不杀了我!好扶持你的心上人做皇帝。"
"他不配,得知你爱我不得,又见你势力不容小觑。让我委身于你,我啊~哼,一直给他传递假消息,我要看着他兵败如山倒,让他后悔把我送给你。"
她疯了。
一切都是一场梦,一场我厌恶至极的梦,梦醒了。
我令人将她活剐,连同那一双儿女,鬼知道是不是我的。
后宫空虚三年,我只得勤勉政事,忘却令人恶心的一切。
终于,北地传来阿妤的消息,她生下了我们的孩子,是个女儿。
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。
她不情愿,我还是接她回到皇宫,封她为皇后。
阿妤再也没有对我笑过,没关系,我不在乎,只要能日夜见到阿妤,我心甘情愿。
十年间,我们生了两个儿子,阿妤对我态度也逐渐好转。
笑的有的虚无,我看的清,也不在乎,她陪在我身边,这双眼睛,很漂亮,我很喜欢。
我宠幸了一个宫女,长得像极了江知意,我一遍又一遍的抱着她,唤她'阿意',后来厌倦了,索性杀了。
[18】
我年过中旬,选了一批官女子进宫,其中有一女子长得像极了知意,她对我笑的开怀。
十七八岁的年纪,天真烂漫,毫无心机。
我日夜宠幸她,有一次竟脱口而出唤她,"阿妤"。
我惊愕住,摇头无奈的笑了笑。
这女子怀孕了,我命人打掉,也不再去了。
只能是阿妤的孩子做太子,别的我不要。
后来我快不行了,空荡的房间里,阿妤跪在一旁,我很欣慰,在我嗜血壮阔的人生终点,阿妤仍旧陪着我。
她说愿意随我同葬帝陵,足够了。
她心里有没有我,都不重要,只要阿妤陪在我身边,得以日夜相见,我心满意足。
可我为何还是杀了知意?
我所求的不过是一个我爱一个人,就要占有她么?
她爱不爱我,我是帝王,何须在乎。
我不明白,在生命的终点,唤出"知意"二字。
沉沉的闭上了眼睛,在生命的最后一刻,仿佛听见阿妤哭的悲痛欲绝。
这个傻丫头,眼睛哭肿了,就不好看了。
(全文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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