霁作为名字怎么样!霁作为名字怎么样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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昏君灭了我家,我就让他成了青楼卖笑的亡国君。

后来身体互换,我君临天下,而他替我做了敌国妃子,连嫁三代可汗。

我的家亡了,皇帝抄的。

他的国破了,我搞的。

我舒服地趴在敌国王子怀里,本以为与皇帝的孽缘已成昨日,谁料下一秒睁眼,我成了皇帝。

还是刚被卖到青楼的那一秒。

唉,命运对我何其残忍。

穿越到身负恶咒的女婴身上也就罢了,好不容易苦尽甘来,又魂穿了亡国君。

「大哥!别扒我衣服!」我紧紧护住自己的衣襟,一脚踹向突厥兵。

突厥兵纹丝不动,嘿嘿一笑,露出一排锃黄的门牙:「张姑娘可吩咐了,让我们自行发挥!」

我欲哭无泪啊,虽说将周阔扔到烟花柳巷是本姑娘出的损主意,但现在这副身子里的馅是我啊!

披头散发的众妃嫔殷切地盯着我,期盼着我这一国之君能做些建设性的事来扭转乾坤,挽救她们于水火之中。

谢邀,朕现在自身难保。

顶着这灼灼目光压力山大,我深呼一口气,哭天抹地:「大哥,要不你换种方式羞辱我!」

反正周阔是昏君,丢昏君的面子是为民除害,我一把抱住突厥兵的大腿,顺手把鼻涕往他盔甲上抹。

「要不你阉了我吧,反正周……我要这玩意儿也没用!就是别打我便成!我禁不住!」

「陛下!万万不可啊!」

众嫔妃哭作一团,悲痛欲绝。

我纳闷了,伤心什么呢?我张霁貌若天仙他都能冷着一张脸坐怀不乱,难道对着你们就行了?

长着也是白吸收营养,不如换下一条命,让我活着回到自己的身子里去。

毕竟再不回去,周阔那厮就要顶着我的壳子和突厥王子九章洞房了!

或许是我的提议太过惊人,突厥兵扔下我,随手扯过一个妃嫔,嘀咕道:

「不搞他了,万一我也傻了就不好了,这女人虽没他好看,但也能将就。」

很好,不打我就成。

我抱住幼小的自己,不过很快我就发现不对了,这突厥士兵一人摁着一个妃嫔,将我围在了中间。

「嘿嘿,亡国小儿,你的女人们真漂亮,不过你不配!所以,你看着吧!」

闻言我伸了伸脖,满脸殷切:「还有这种好事?」

三我恨这些妃嫔,不,准确来讲,我恨所有的大周人。

因身负倾覆大周的恶咒,我自襁褓起就被大周子民驱赶在外,颠沛流离的那些年,只有父兄阿姊关怀于我。

自父兄被周阔虐杀后,我便对大周再无留恋了,至于这些曾经欺辱过我的妃嫔,我希望她们生不如死。

我积极举手:「兄弟,有椅子吗?站着也怪累的,坐下来看成吗?」

不仅众妃嫔愣了,连突厥兵们都愣了。

「亡国小儿,玩得野,你的女人,爷几个不碰了,不然同你一般傻!」

「别啊!你看这个妞,可俊了!」我随意一指皇后,再次抱住突厥兵的大腿一顿乱摸,人家黑脸上明晃晃地嫌弃,扒拉开我逃也似的跑了。

哎,也对,人家草原上强壮的儿郎也看不上中原的小弱鸡。

我摸出从突厥士兵身上顺来的钥匙甩了甩,抬头身边围着一圈崇拜星星眼。

「陛下,臣妾就知道您不会见死不救的!您太机智了!这种时候都没抛弃我们!」

一群女人蜂拥而上,叽叽喳喳吵个不停。

我忙推开她们:「烦死了!没听见刚才人家说明儿要处死咱们吗?!」

按照我原本的吩咐,这周阔要先辱后杀,皮肉祭我被扒皮斩首的阿爹,骨灰祭我剔骨而死的阿兄,鲜血祭我惨死于放逐途上的阿姊。

可如今这幅情景,我若不快逃,被抽筋扒骨、死无葬身之地的就是我自己!

于是我当夜就逃了。

幸亏自小荒野求生,我被迫掌握了完美的逃跑技能,不过这些妃嫔就没那么好运了。

我们一路逃,突厥一路追,三十余后妃,逃到草原就剩了俩,一皇后一美人。

我甩不掉她俩,她俩不放过我。

最后我们达成协议,谁都别搞谁,结伴即可,不许搂我。

刚到草原时,所有牧民都在传突厥王子和张家姑娘的大婚,我一边不好意思一边往王帐走,正赶上仪式。

等等……那个坐红轿辇的人,怎么那么像我阿姊 ?

行,周阔没替我嫁九章,倒是死去的阿姊不知从哪冒了出来。

得,新娘就不是我呗?

等等!那是我阿姊!她还活着!

我的小心脏像是被谁一拳捶瘪了,然后又用糖浆灌满了。

九章这个老六,悔婚就悔婚,阿姊还活着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!真不够哥们!

我与九章相识于微末,他活泼好动的样子颇像我在苗寨一见钟情的小瞎子,可惜后来寻遍天涯,我也没找到那个小瞎子。

因此我对九章十分上心。

本来我已自愿前往突厥和亲,偏周阔那玩意儿不长眼,硬生生搅黄了这门亲,还强行把我纳入后宫,当了人人都可欺辱的小小美人。

纳入后宫也罢,周阔还整日板着张生人勿进的脸在我眼前晃,整得像我喜欢冰块脸似的。

深宫三年,不堪回首。

算了,往事不提也罢。

眼看天渐渐黑了,我得去找我原身了,然后光明正大找亲亲阿姊要抱抱。

皇后和纯美人被我藏在草堆里,我偷了套突厥的衣服,在众帐间寻找。

就算今天「我」没嫁九章,住得也离王帐不远,凭我和九章的铁关系,他不得给我安排个好地方?

我围着王帐往下找,隐约听见里面在争吵。

「你答应过我,只要我嫁给你,你就放过阿霁!」

「她现在对我有用!」

重物落地的声音,瓷器碎裂的声音,阿姊推门而出,跑向远方。

我连忙跟上。

然后,我看见一向温婉柔弱的阿姊抽出一把刀,抵在自己脖颈上,她嘶吼道:

「让我进去!」

帘幕被拉起,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,阿姊「哇」的 一声哭了出来。

我眼尖,一眼就看见里面血肉模糊的「自己」。

里面的「我」仰面躺在稻草堆上,一身的鲜血淋漓,整个人面容苍白,瞧着随时都能咽气。

阿姊强硬地支开两边的突厥兵,冲进去抱住「我」,放声痛哭。

「阿霁,阿姊来晚了………太痛了……」

看着伤痕累累的「我」,我内心惊诧不已,原本以为我和周阔魂穿,是我替他遭罪,没想到现在伤得最惨的成了他。

不过,这是为嘛呢?

我悄咪咪地站在帐外,小心翼翼地往里挪,躺在阿姊怀里的周阔一见我,瘫软的脖子一横,顿时激动了。

「呜呜呜!你……张……」

阿姊回头,我端端正正地站在帐门口,尴尬地摇了摇手:「嘿,阿姊?」

我忘了,如今我顶着的是周阔的壳子,阿姊见一陌生男子站在屋门口,顿时吓得花容失色。

「啊!来……唔!」

我上前一步捂住她的嘴,小声道:「我是来救她的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」

周阔梗着脖子白了我一眼:「你说呢?朕……真要替你死了。」

说实话,以旁观视角看见自己要死不活,确实诡异至极,我连忙捂眼,不愿看他一眼。

「你能救阿霁?」阿姊撕扯下一道布条抱住周阔仍在滴血的腿,她言辞激烈:

「快带她走!九章之前用阿霁的命要挟我,如今又刑囚于她,我猜九章是要利用阿霁做些别的事情,你只管带她走,其余我来想办法!」

头先与我歃血为盟的未婚夫转眼差点打死我,狗血知乎文也不过如此。

先跑路总没错。

多年的逃生经验让我不问废话,直接利索地把周阔往自己身上一扛,动作之间扯得他嗷了一嗓子,草原上道路不平,我深一脚浅一脚,阿姊跟在后面心疼周阔,话说得颠三倒四:

「慢点,别弄痛我们阿霁,快点,不要被九章发现了!」

「被谁发现?」

前方一排火把猛地亮起,九章左肩擎鹰,一身红袍英姿飒爽,身后是密密麻麻的突厥兵。

「周阔,」他指向我,嘴角勾起一丝邪笑,「果然不出我所料,你真为了张霁回来了。」

什么叫不出他所料?说得跟我和周阔关系多铁似的。

我被大头朝下吊着,九章执鞭走过来,我忙抢先道:「别打我,我都招!您问啥我答啥!」

一鞭子狠厉挥下,我「嗷」的一声惨叫,只觉得被他打出了内伤,九章用巴掌拍打我的脸,指指瘫在地上的周阔。

「你看看阿霁!重刑加身不曾叫嚷一声,好歹你也曾是一国之君,怎的半分汉人骨气也无?」

地上的周阔翻了个白眼,像是瞧不起我。

骨气能活命?这些年我但凡要骨气,早他娘的死了八百遍了!

我扯住九章的袍子,顺着料子往他腰上抓:「咱有事好商量,你想知道什么?是我方粮草还是军械?大哥你问啊!」

九章一手扒拉开我,望向我的目光尽是愤怒的火焰:「周阔,你装什么装?你从小就一副假仁假义的模样!老天无眼,怎么就没让你一直瞎下去呢?我今日就是要折辱于你!」

完了,这梁子结得早,估计是当年九章在大周为质时,周阔为难人家了。

我恶狠狠瞪向地上的周阔,恨不得冲下去给他个大比兜,周阔顶着血糊糊的一张脸,懵逼得像只傻狍子。

「哦,对!」九章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,忽地一笑,「给你用刑多无趣,你不是最喜欢张霁吗?我当着你的面打她!」

谁喜欢谁?

我听得一激灵,九章的铁鞭不由分说地落在周阔身上,直接溅了我一脸血。

周阔一声不吭,顶着我的脸狠狠瞪九章,一副誓死不屈的样子。

我原身那副小身板单薄得要命,他不怕疼我心疼,万一真被打死了,我不就要一辈子都待在一个臭男人身体里了吗?

「九章哎!」我疯狂晃动锁链,声情并茂忏悔过去,「从前都是我错了,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,我一定好好待你!你看在她阿姊的份上,饶了阿霁吧!」

「你闭嘴!」

九章大吼一声,我被吓得一哆嗦。

他拿着铁鞭指我鼻子:「周阔小儿,你还敢提眠眠?要不是我劫了眠眠,她还要在流放途中受苦!今日是我大婚,我不杀你俩!你给我等着!」

今日不杀就行。

我和周阔被关了起来,我俩望着彼此的脸,一时间相对无言,场面尴尬至极。

「你疼不疼?」望着那血肉模糊的下半身我心疼得要命,想我张霁半辈子风餐露宿,好不容易才养回来几两肉,如今又得掉个干净!

我一边撕衣服包扎伤口一边掉眼泪。

「不疼,」周阔嚅动嘴唇,样子有点害羞,「男儿受些伤不算什么……你不必为我心痛……」

哦莫?他的误会好生别致,他怕是忘了自己是我灭门仇人了。

我双手一使劲,帕子狠狠勒住他流血的腿,周阔疼得一抖,又强装镇定地看向我。

我觉得有趣,想着逗逗他:「周阔,你说你后宫佳丽三千,你那群女人会来救你吗?」

「你不是来了吗?」周阔不解地挠挠头,转而想到了什么,正色道,「你能不能跟朕解释一下,为什么一醒来『我』会躺在敌国王子的怀里,你到底做了什么?」

果然,昏君的脑子撑不起什么场面。

时至今日,他还默认我为他的女人,甚至连我出卖了他都不知道。

不过,他真的不知道吗?

按照习俗,突厥王室的喜酒要饮上七天七夜,如此才能得到长生天的祝福。

周阔心比天大,睡了足有七天。

阿姊偷偷来看我好几次,送了不少伤药,可她每次来都肿着一双眼,一看就是哭过。

我知道,九章对阿姊一直是单箭头,一开始我只被阿姊活着的喜悦冲昏头脑,后来才慢慢觉得不对劲。

那时我以为阿姊惨死途中,这才答应与九章强强联手,他助我报家仇,我替他雪国耻。

如今听着阿姊的哭诉,我方知晓,九章秘不作声劫了流放的囚,此后一直囚着她,明面上用仇恨钓着我,让我替他偷大周的情报,后来又用我引诱周阔,威胁阿姊嫁给他。

奶奶的,枉费老娘还真心实意地相信过九章,以为共同目标下,他算个友好的合作伙伴。

这样的人不除,老娘一辈子都不会消停。

今天是酒席的第七天。

我接过伤药,拍拍周阔:「能走吗?」

周阔勉强站起来,「扑通」一声又倒了,我一看他顶着我的脸柔弱不堪就眼睛疼,一把扛起他,外面果然一片狼藉。

小时候流浪到苗寨,懂些蛊毒,这些剂量虽少,足够这些人醉生梦死。

我扛着周阔冲出去,顺手拽了匹马。

阿姊不会骑,周阔骑不了,我一人带着两个小废物,驰骋在广阔的大草原上。

「公子!公子!」

前方遥遥是一队人马,皇后骑着匹瘦得露骨头的老马,她远远向我挥手:「公子,阿贞来接您啦!」

自我去寻周阔,皇后便去与大周的残余兵力会和,这几日阿姊与她里应外合,借送药传递信息。

如此,我与周阔才不算毫无退路。

皇后见了我激动万分,扑过来就要检查我有没有缺胳膊少腿。

周阔被马颠得七荤八素,早忘了他如今用着我的壳,见状忙摆手:「别!阿贞别过来!朕身上血腥气重!」

一个「朕」字,将皇后生生钉在原地,她轻轻一扫,见我前抱着一个血糊糊的美人,后带着一个弱叽叽的美人,立马给我竖了个大拇指。

「公子,时至今日,您犹有如此雅兴,阿贞佩服至极,想来复国指日可待。」

我悄悄掐了周阔屁股一把,向皇后笑眯眯:「哪里哪里,娘子孤身求援兵,我才是佩服。」

皇后古怪地看了我一眼,不作声了。

逃命路上,哪里有工夫让我们磨闲牙,不过轻松下紧绷的身心,转身又紧着赶路。

我们人伤马乏,脱离突厥的追捕范围后,便选择稍作休整。

客栈不敢住,唯有山洞可躲避。

但万万没想到,周阔这个身娇肉贵的住不了。

看着他用我的脸矫揉造作,挑三拣四,我真想给他一个大比兜。但同时,周阔的身子是真的住不了这粗鄙地方,不过一时辰,我便觉浑身酸痒难耐。

眼瞧着我俩生不如死地在地上拱,阿姊终是忍不了。

她说要给我们采点草药,谁想这一去就没再回来。

阿姊出卖了我们。

大山就要被突厥兵围住,我急得要炸了,在山洞来回暴走。

「不可能!一定是误会!」

死皮赖脸喜欢阿姊的是九章,阿姊又不稀罕他,都跑到这了才出卖,她图什么?就单纯想来个逃命一日游?

皇后很奇怪地打量暴躁的我和淡定的周阔。

「公子,她是您姐姐吗?你瞧瞧霁美人,多淡定。」

「张霁,你不着急吗?她知道我们的地方,我们怎么办?」

我焦灼道:「那能怎么办?」

周阔正在地上躺尸,他一动不动稳如老狗,支腿拉胯比我还没姑娘样。

他冲我勾勾手,我将信将疑地凑过去,他忽地暴起,一记手刀劈向我脑后。

不过,这哥们现在是个女子身体,打晕一个成年男子还须多点力气,因此我神志清醒地睁着眼,和周阔尴尬对视,「这就是你出的注意?」

周阔无辜地眨眨眼睛,嚎了一嗓子:「阿贞!」

一记重物应声砸向我后背,我缓缓倒地,坠地间正好看见皇后颤颤巍巍的手和虚伪的道歉。

「陛下……妾不是有意的,手滑了……」

我清晰地感受到昏厥前的无力,费力地扭转了姿势降落,一头砸在周阔的伤腿上,咬牙切齿地开口:「周阔……老娘要弄死你……」

看到周阔瞬间疼得面色发白,我心满意足地晕了。

再醒来时,人已经在安全地了,一大群人围在我榻前,皇后替我摇着扇子,纯美人哭哭啼啼。

娘哎,我怎么还在这狗男人身体里!

想打听阿姊的话噎在喉咙里,我瞬间不想起了,整个人一心想摆大烂。

「陛下呦,陛下醒了!我大周有救!陛下哎……」

一群残将老臣围着我叽叽喳喳,主要话题有二:一、什么时候领着他们复国。二、什么时候处死失贞于突厥的纯美人和霁美人。

我越过层层人浪,看见外面波澜不惊,品茗摇扇的周阔。

淦!人比人得死!亡国了他都这么清闲!还不用挨人唠叨,更不用担心我会杀他!

周阔淡然一笑,回了我一个极其挑衅的挑眉。

好吧,别怪我了狗男人,大不了姐姐就用你的壳子度过余生,反正在古代,男子红利比女子多得多。

「那好吧,」我故作纠结姿态,「纯美人和霁美人活着确实不妥,不如就赐一丈白绫吧!」

纯美人「哇」的一声哭了出来。

皇后拍案而起,气得眉毛乱飞,「陛下,那又不是她们的错!当时面对突厥,臣妾也未能保全自身,臣妾为中宫表率,理应先死!」

说完她就往我软榻上撞,各大臣拉着拼命劝阻。

我瞪大眼睛。

娘哎,您是穿越的还是我是穿越的,这思想也太进步了吧!怎么回丝儿?现在不是当初在宫里斗个你死我活的时候了?

如今这般团结,我那凄惨的深宫三年倒像是一场笑话。

妃嫔臣子乱作一团,周阔施施然放下茶盏,人模狗样地给我行了一礼。

「谁都不用死,我有功劳。」

周阔嘴角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,望向我时整张脸写着鸡贼二字。

「小女子不才,给突厥王子下了蛊。」

玛德周阔你个昏君,你特喵的不要脸!这蛊明明就是老娘下的!

等等,他是怎么发现的?

我自认手法一流,就连触碰九章都是顺其自然,这家伙怎么看出来的?

周阔看出我疑惑,朗声道:「回陛下,他对我用刑时我宁死不屈,并未丢了大周后妃的脸,在他凑近时,我将蛊毒藏进指甲,刺入了他的腰间。」

好家伙,我说当时我抱着九章大腿哭天抹泪时,这哥们怎么一动不动,原来搁那观察我抄答案呢!

道行浅了!

臣子们倒是变得快,刚才还让我处死人家,现在又纷纷赞叹人家巾帼不让须眉。

这副首鼠两端的嘴脸太丑恶了,真是该,活该你们灭国啊!

周阔倒是长袖善舞,享受夸奖乐得挤眉弄眼,浑身都散发着嘚瑟的恶臭。

淦!以前在自己身体里时是个冰块脸,现在在别人身体里倒学会轻浮油腻了!

我一枕头挥过去,直接把他砸晕了。

世界终于清静了。

我长长叹了一口气,说起来,我那蛊是打小从苗寨带出来的,搁在身上养了好几年,极为珍贵。

原本想着用到仇人周阔身上的,没想到最后毒了前盟友九章。

算算日子,这九章也快不行了吧,突厥十八部落怎么还没大乱?

我几次旁敲侧击问阿姊到底怎么了,皇后和周阔都一脸讳莫如深,叫我猜也猜不透。

唉,前世我就是个缺爱孤儿,这辈子虽命不好,但好歹有家人陪伴,如今父兄已不在人世,我只希望阿姊好好的。

就这么斗智斗勇地打听着阿姊的消息,突厥忽然传来了消息。

他们指名道姓,要张霁和亲。

奶奶的,真当大周无人了?要一个妃子以婚止戈?那个妃子还是我的原身?

「是的陛下,因城防图丢失,我大周兵力严重损耗,今王城已破,我们偏居东南,唯有休养生息方有一线生机,突厥主动和亲,这是天大的好机会啊!」

我心虚地抠了抠手,城防图是我泄露给九章的,没想到如今倒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。

「陛下,如今我们与突厥互成掎角之势。若能多些时间恢复,大周复国指日可待!如今天下大乱,苗人早已避世,霁美人作为苗疆巫祝之女,是唯一在世传人!和亲可解我大周燃眉之急,霁美人身为周人责无旁贷!」

「放你娘的屁!」

我怒不遏赦,一挥袖子扫落茶盏,屋里噼里啪啦跪了一地臣子。

没错,我这辈子的娘是苗疆巫祝不假,她与我父亲本是一对佳偶,却因为一则咒言离奇死亡,而我被赶出大周,只有苗寨肯收留我些时日。

当年他们人人都盼我死,而今又要我挺身而出救他们于水火?做梦!

「陛下!」周阔行跪拜之礼,朗声道,「我自愿和亲!」

「你自愿?」我心中火气忽地上来,咬牙切齿看向周阔,「你有什么资格愿意?」

我一把将他揪起来,皇后看出事情不对,连连遣散老臣们,我提溜着周阔,一把将他扔到里屋。

周阔挣扎不动,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,一时间也怒了:「张霁,你发什么疯!」

「我发疯?」我摁住周阔,「你现在顶着的是我的壳!你有什么资格代替我答应和亲?」

「就凭你我都是周人!」周阔推开我,他鬓发皆乱,珠钗掉了一地,「就凭你阿姊当初宁可自己被抓回草原,也不说我们的藏身之处!她希望能赎你的罪!」

周阔怒气冲冲地卸了钗环,玉簪掷在地上,碎了两半,「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吗?城防图是怎么到九章手里的?」

他的话震耳欲聋,我愣在原地,脑中飞快思考自己何时露了破绽。

「别想了,你阿姊了解你,朕已然。」周阔缓步过来,踮起脚尖轻抚我的头顶。

「朕知道,你记恨朕,是大周对不住你。可我若是早些发现那图被调换,大周也不会如此。亡在你手里,可能就是大周的命吧。」

大周的命……

我想起阿娘为我占的卦:此女可亡大周。

阴差阳错下,大周到底是因为我亡了。兜兜转转,到底是回到了所有人惧怕的最初原点。

「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?」周阔适时地开口,手轻轻抚摸我的发髻。

我疯狂点头,脑海里却频频涌现出这一路所见之景。

往日繁华的都城早沦为人间地狱,到处血流漂橹,百姓流离失所,突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……

在没达到目的之前,我确实设想过千遍万遍这样的场景。

可真的看到稚子失双亲,仰天悲哭的场面,心中又不是如愿以偿的痛快。

「阿霁?」

「没错!」我毫不犹豫,一把挥开他摸我脑袋的手,「够不着你就别瞎够!暗戳戳踮脚有屁用?逗狗呢?」

周阔结结巴巴道:「没……没有……你顶着我的壳……你怎么能是狗……」

我一根手指抵住他的胸膛,借着身高优势将他往墙角怼。

「周阔,不是人人都如你一般,什么能耐没有还圣母心重。老娘就是睚眦必报,当年他们逐我出大周,就应该会想到这一天!你们周人不是信宿命吗?好,我告诉你,如果不是被放逐,我不会在草原上流浪,更不会认识九章,不会与他联手灭你大周!这一切都是周人自食其果!」

周阔被我堵在墙角,两手捂胸,他吭哧了半天,最后提的问题与本次谈话风马牛不相及。

「你可曾爱过我?」

啊?我瞬间大脑短路,我们之间连好感都不曾有,如何谈爱?

电光石火之间,我想起某影视剧著名桥段,居高临下道:「从未。」

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,周阔在听到这两字时眼神忽地一暗。

「那不就结了?」他嘴角撑起笑意,「你想啊,反正你不喜欢我,咱俩现在也回不去自己的身体,你就让我去和亲,去和不被定义的亲,让我去遭罪,不好吗?」

我抿抿嘴,一想九章那暴躁脾气和对「我」动手时心狠手辣的模样,居然有亿点点心动。

周阔循循善诱,样子颇像搞传销的。

「在这边你也不用做什么,当个傀儡皇帝就成。若复国失败,你就快跑路,过逍遥自在的生活。要是有幸复国,你就直接推翻我之前的决断,为你父兄正名。而且张霁大义凛然去和亲,那诅咒不攻而破,你也能还你阿娘的清白了,何乐不为?」

我将拳头抵在胸口,想起父兄离奇的死,再次亿点点心动。

这么多年,我只隐约知道父兄是因周阔而死,却从未查到原因为何。

「阿霁啊,我知道。」周阔开始背着个小手,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。

「你不在乎这些虚名,可读书人重名重过一切。你若只管复仇快活,可千百年后,人们谈起大周张家,不会记得张尚书如何博古通今,只会记得他罪……」

周阔截住话头,笑眯眯地看向我。

我攥紧手掌,圆钝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。

他说得难听,但是很对。

从前的我太过渺小,守不住人心向背,也无力力挽狂澜,只能眼睁睁看着张家蒙尘。

如今一丝希望摆在我眼前,更改史书的机会摆在我面前……

「臣妾张霁,」周阔撩起衣袍,缓缓跪下,向我行叩拜礼,「自请和亲突厥,永不悔也。成,还君清白。败,予君自由。」

我闭上眼,暗暗松了手,殷红的血迹顺着衣袍缓缓落下。

千秋万古不过一笔史书,后世纷说难辨黑白。

能为家人做的,我都会尽力。

「准奏。」

十一

所有人都欢喜过了头,残将老臣一个个争着给周阔磕头敬酒,说什么这些年错怪他了,张霁明明是个识大体的巾帼英雄,大周会铭记他,百姓会感恩他,巴拉巴拉一大堆。

我和周阔对视一眼,默默不语。

席后,周阔硬是拉了我和皇后,说要叙叙旧,谁料一开门,他就直接摊牌了。

「朕并非张霁,朕乃周阔,阴差阳错下……」

「臣妾参见陛下!」

周阔刚起范,话还没说完,皇后就直接跪了,五体投地谦卑谨慎的那种。

我站在后面,默默开口:「皇后……你……你好歹怀疑一下。」

「无须怀疑!」皇后信誓旦旦道,「我早在去草原接应你们的时候就有所察觉,虽然我与陛下是夫妻不假,可陛下何曾叫过我娘子?其中定有问题!」

我想起自己那礼节性的一喊,顿时五体投地,天耶,这就是经典的作文题目《细节决定成败》?

「咳咳咳,」周阔往回拉话题,「朕今日找阿贞来,是有一事相求。」

皇后积极抢答:「放心,臣妾都想好了,就算您不告诉臣妾,您走后臣妾也会护好霁美人的。」

周阔被狠狠噎住,我笑得快抽过去了,他急匆匆地走过来,一把合上我的下巴,凶道:「注意我的形象!不要用我的脸做这种表情!不可以!」

我被迫闭麦,从他手掌心里发出模糊的声音:「哈哈哈周阔你什么毛病,俊脸就是要做表情包……」

周阔忽然把手松开了。

等等,许久许久之前,我也曾合过谁咧开的大嘴,教他帅哥要有帅哥的自觉,不可做稀奇古怪的表情包,正确用帅脸方能造福万家。

我仰头看周阔绷着的下颌线,不知为何,我原身的脸在他的紧绷下,呈现一种极度委屈的神情。

真他喵的诡异,我起身去拉皇后的手,左右摇摆身子撒娇:「阿贞姐姐,以后我就靠着你啦!你一定要保护我!」

皇后被我晃成招财猫的摇摆手,连连道:「好好,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撒娇?」

我暗暗骂了声娘。

老娘在后宫这三年,天天跟众妃嫔斗智斗勇,皇后娘娘您贵人多忙事,哪有空顾及我?

斜眼看过去,周阔已经坐在了小桌旁斟茶,我冷不丁喊了一嗓子:「小瞎子?」

周阔手一抖,那盏茶滚落在地,摔了个粉碎。

我暗道一声,大事不妙。

十二

再不妙,也晚了。不确定,就别深究。

多年的逃命经验告诉我,装糊涂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,于是我嘿嘿一笑,伸手去捡碎掉的茶盏,「口嗨一下,别往心里去。」

周阔却一把攥住我的手,咬牙切齿道:「你抖什么?」

「我帕金森。」我甩开他,一块一块去捡那些碎瓷。

「好……」周阔深吸一口气,「又在说我听不懂的话,你一直这样,从来不跟我解释,从来不听我说。」

我暗暗腹诽,咱俩代沟两千年,你能听得懂,我还解释不明白。

「给我梳妆。」周阔气呼呼地将梳子往我手心一放,手往梳妆盒里一插,抓出来一把簪子,「这些老子都要戴!都给我插!往死里插!」

皇后「扑哧」一声,自觉实在忍不住,痛快滚了。

偌大个屋子,就剩我和周阔两个人。

我不说话,默默地给他梳着女子成亲时的结鬟式,依着他的要求一根根往上簪簪子。

我知道,周阔正凝望镜子,默默注视着动作的我。

早知今日,何必当初呢,若不曾相认,便不必难平。

「阿霁,」周阔忽然说话,「你父兄之死确有隐情,但是他们必须死,这是他们向先帝许下的诺。」

「呵,」我手上不由自主使了劲,「杀了就是杀了,马后炮有用吗?」

周阔顿了顿,「没用,但朕许诺你,只要大周重建庙堂,你使强硬手段为他们翻案。这件事,一直是周家对不起张家。」

「这不用你说,」我眼睛也不抬,「我自会做的。」

「阿霁,我要走了,你一定要这样?」他抬头直视镜子,用手摸镜子中的脸,语气中带了浅浅笑意,「这应该就是你嫁给我那日的模样,珠围翠绕,朱唇粉面。当年我没看到,如今见了,真美。」

我终于抬起头,使劲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个脑瓜蹦,「没看见美女,后悔吗?」

我本是自由自在的鹰隼,却被还是太子的周阔强硬地留了下来。

上辈子加这半辈子都在流浪的人是真的缺爱,谁给我点甜头就想跟着谁走。

喜欢的人又都是照着一个模子找的,他父亲和九章的娘是同胞兄妹,两人气质样貌有六七分像,我想着在后宫安稳一辈子也好,至少强留我的太子应该是真心喜欢我的。

可后宫都说,是因为他最喜爱的小姑姑曾和了亲,一辈子都未再踏足故土,他发誓不再让周朝女子和亲,故而强留于我。

后来父兄离奇死亡,我忙于宫斗,两人渐行渐远,若无这次身体互换,或许再无纠葛。

周阔未答我,他顿了又顿,突然道:「在突厥的时候,我将你的身子保护得很好。」

我顿时满脑子都是那血糊糊的场面,想了半天,才明白他说的「保护很好」是什么意思。

「大可不必,」我摇摇手,「乱世里,谁在乎这个,若是到了那里,要是能让你好过些,活得久些,这副身体怎么用都随你。皮肉罢了,无碍。」

「不!」周阔捏住我的手,郑重道,「我想保护的不是什么贞洁,而是我在意女子的未来。你放心,就算日后和亲,我用尽全力保护好你的身体。」

我懵逼了,什么意思?是知道我不喜欢他,若有朝一日灵魂再换,这副身子还是完璧之身,我能自由嫁人?

这他奶奶的封建糟粕。

从前我还想着什么愿得一心人,自从经历了周阔、九章,独身潇洒四个字就吸烟刻肺了我。

我拍拍周阔的头,笑眯眯道:「霁美人,好好和你的亲吧。」

周阔甩下我的手,踮起脚尖反拍我:「周天子,好好做你的皇帝吧。」

临行前,他为我留下了三个锦囊,说有事不决就拆一个。

三日后,周阔远嫁突厥,他穿着一身赤红的嫁衣,一步步踏过被同胞鲜血染红的城池,走向他的灭国仇人。

他用我的身体,嫁给了名义上的第一任丈夫——老可汗。

而我留下来,在皇后和臣子的扶持下,登上南周的帝位。

这是阔明四年,永安一年。

也是我们分别的第一个年头。

十三

他到那里之后,第一封信就是报平安。

这信辗转了一年多,第二年秋末,我才收到。

那是一封报我阿姊平安的信。

信很短,估计是怕突厥看懂,他都是用上古音标加文言文写的,我也是在皇后的帮助下,才勉强明白了大概意思。

原来自阿姊被抓回去后,突厥上下对她颇有微词。而九章的蛊毒越发严重,为保护阿姊,九章便囚禁了她。

无一字有关周阔,我却最想知道他的境况。

将信扔给皇后,我状似随意道:「周阔呢,他说没说他怎么样?」

皇后将纸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,最后从一角找出来两行抠抠搜搜的小字。

「阿霁,若是打败突厥了,会亲自来接我吗?会……我吗?」

中间那个字被勾了又勾,我实在看不清,便弃之一边了。

他走后,我很忙的。

慢慢上手政事,我才知道,这家伙说让我随便当当傀儡皇帝就是在放屁。

大小事都需要我亲自处理,流民如何调理,农田如何分配,灾后隐性疫病如何预防,乡镇房舍如何重建,军队如何操练,才能同马背上的突厥一战……

我每日忙到焦头烂额,明明当初最希望大周从内里分崩离析的人是我,而现在,为了处理一堆烂事而点灯熬油的也是我。

我开始佩服周阔,他是个在位期间并无任何建树的昏君,怎么可能一个人忙过来这么多东西?

气急败坏掷出去一封奏折,正好掷在皇后脚边,她捡起来,坐过来给我捶背:「阿霁,周阔不是昏君,你从未真正了解过他。他性子仁柔,无雷霆手段,最适合做守城之君,你不要如此说他。」

我顺势道:「比如?」

「比如?」皇后掰了掰手指头,「用一个你最不喜欢的例子,当年你那诅咒被占出,他父皇下令立即斩杀你,彼时他不过是个三四岁的小娃娃,哭着喊着说不能杀无辜之人,后来才有了那咒语的后半句——亦可旺天下。若不是他仁柔,你又怎么会活下?」

我愣住了,这咒语还有后半句不假,可怎么能是他说的?

「你……你是不是在洗白他?」

皇后已经熟知我的语言系统,戳了我额头一下:「怎么会呢,你问问纯美人,谁不知道当年陛下在金銮殿跪得腿都要废了,最后还瞎了一双眼睛,才惹得皇帝怜爱,同意了留你一命呢。」

等等,这事我怎么不知道?

我连忙传唤纯美人,这姐们一见我就直接黏上来,娇滴滴道:「陛下~您好久没见纯纯了~」

我止住她的夹子音,将一番话说了一遍,纯美人一甩头发:「她不知道最好!霁美人借着陛下宠爱,整日胡作非为,再将这事告诉她,她的狐狸尾巴岂不是翘到天上去了?幸亏如今她走了,不会勾引陛下了。」

听我说谢谢你,恃宠而骄的骄在哪里?当事人表示并没见过,哦对了,纯美人你正躺在狐狸精本精的怀里。

「说明白些,我又如何宠爱她了?」

纯美人抽抽鼻子,一脸不满,「陛下,您当初都为她做了那么多事,难道都忘了。大的不说,你还给她绣过荷包呢!上面歪歪扭扭的大蛊王,非说人家喜欢,后来呢?被扔了吧,还是臣妾捡到的呢!」

我简直大为震撼。

那大蛊王荷包明明就是我命婢女绣的,因为太丑才扔了的!

忽然,周阔那扭捏样出现在我脑海,有没有一种可能,是周阔羞于明说,所以托婢女兜了一大圈子?

我仰天长啸,正要祭奠我被扼杀在摇篮里没来得及发展的爱情,外面传了一声报。

「陛下,不好了!流民造反了!」

十四

这不是流民第一次造反,但是是最严重的一次。

我用尽了我认知内的一切办法,仍无法改变现状。

焦头烂额之下,我拿出第一个锦囊。

【废古制,破釜沉舟】。

我茅塞顿开,还记得高中语文课本上写过,小农经济限制经济的发展,而在生产力滞后,大灾导致田地稀少的现在,合理调配社会资源,增加就业机会,拉动内需才是最重要的!

第二天的早朝上,我提出了第一个打破千年古制的观点,满庭哗然。

「废重农抑商,提高商贾地位,鼓励百姓从商。」

随之的降低税点,国家补贴从商本金,用先富带动后富、实现共同富裕的相关政策更是让无地流民涌向商业,取消宵禁,赠设金吾卫等举措保证了商业盛行带来的安全隐患。

一时间南周繁华如昨,无数流落在外的百姓闻讯而来,更有游牧的突厥到都城来做买卖,打通了中原与草原的商路。

第一个锦囊成功解决问题后,我还在想周阔是不是有侥幸成分,但没想到,第二个锦囊也让我犹如神助,完美摆平困难。

这哥们真的料事如神,对自己的国家了如指掌。

或许,他真是个明君?

就在我犹豫要不要对周阔改观时,周阔送来了第二封信。

他的文字依旧是我看不懂的样子,不过这次絮絮叨叨写了很多。

说阿姊整日和他一处,说草原上花红天蓝草绿,说突厥十八部貌合神离,说老可汗大不如前,说我做得很好,说他清清白白为某个白眼狼守身如玉……

我知道这和亲是形婚,他直如钢铁,白眼狼是在指桑骂槐谁啊!

我嫌弃地把信纸扔远,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,又没出息地将纸捡回抚平。

最后他还说,如果能再见一面,他要告诉我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,来和亲之前没说,现在要憋死了。

我用信纸捂上脸,心想前三年都没见你说过,如今也憋不死。

不说明白我父兄死因,老娘绝不会原谅他!

薄薄的信纸盖在脸上,我轻嗅着纸张上的草香,忽然感到彻骨的凉意涌上心头。

突厥现用的纸是大长公主传去的造纸术改进而成,为了适应草原,他们往往就地取材,纸张里面带着一股子牛粪味。

而这纸却是不同!我细细闻来,却从里面闻到了大蛊王尸体的味道!

这是周阔在向我传递暗号,他要向九章动手了!

可是作为一个在皇室长大的孩子,他又是如何懂得用蛊之术?

十五

「阿贞,你老实答来,周阔曾经是不是真的瞎过眼睛?」

皇后一脸懵逼:「上次纯儿不是说过?陛下为了救你,惹得先帝龙颜大怒,贤妃便暗中向陛下投毒,希望他失去夺嫡的机会。」

「后来,说重点!周阔是否去过苗寨?」

「当然!陛下中毒颇深,只得找来了苗疆巫祝,也就是你娘。你娘拼尽全力只救回来陛下一条命。他趁机开口,说你能旺天下。为了治好他的眼睛,先帝听了你娘的建议,把他送到了苗寨,一待就待到了十一二岁呢!」

玛德,我都尽力避免不去深究了,还给我来这套。

果然是知乎文,狗血不过如此,我的仇人一开始是我万分嫌弃的前夫后来成了我一见钟情的小哥哥。

我一个头两个大。

所以他能看出来我给九章下蛊。

所以他懂蛊毒,有底气代我和亲。

所以他早认出我了,想亲近但是又别扭,最后给我别扭逆反了。

「都怪他!」我一掌拍向桌子,「男大十八变,我怎么知道他长大了成这样了?电视剧里什么男女主幼年相识,长大后重逢即相认恋爱都是骗人的!」

事已至此,我选择苟着。

「散了散了,」我挥挥手送客,「阿贞,这事你别跟周阔说,别让他知道我知道好不好?」

皇后被我的绕口令弄懵了,又爽快地滚了。

周阔要对九章下手,我配合就是。

我一边收拾周阔留下来的烂摊子,一边扩大势力招兵买马操练士兵。

慢慢地,我明白,做一个明君太难了,可每当站在高高的宫墙往下望时,看着那宁静而璀璨的万家灯火,心里总会有一种满足。

摧毁一件东西很容易,可是当你将一件支离破碎的东西变得焕然一新时,这种欢乐远远大于破坏的快感。

随着商路的开辟,远方传来周阔的消息,突厥老可汗的身体越来越垮,王子九章上位后弃了阿姊,大张旗鼓娶了周阔为大妃。

周阔这个妖孽!一定是用我的脸争宠了!

儿子娶老子的媳妇是他们那的恶劣习俗,就是我心里有点不是味。

顶着我的身子又嫁了一个臭男人,这么重要的事怎么都不告诉我?

时间好像已经多去许久了,自上次那封啰嗦的信后,我已两年多没收到他的信了。

或许人就是贱骨头,往日充斥着仇恨的回忆里,我竟还记起他几分好来。

比如,出宫带回来的小玩意,除夕夜里丑不拉几的饺子,我宫外不起眼却深得我心的小野花。

我还是走了狗血文的老路,怀念起这个看不透的人来。

也许,他曾经真的努力讨好过我,只是时过境迁,再想起来时,早已物是人非。

但我没想到,有一天阿姊会眼盲耳聋地出现在我面前,用手比划着告诉我,说她今日这副模样,全都是拜周阔所赐。

十六

[你先别着急拔刀,我知道你是谁!]

阿姊踉跄着摸到我伸出来的刀刃,推回去抢过来扔出去一气呵成,然后扑到我怀里,在我袖口上写下两个字:[阿霁]。

我心尖顿时一颤。

我刚要跟阿姊来个久违痛哭,她直接推开我,两只手飞快比划着:[陛下有难,快去救他!]

好家伙,我老姊连那身子里的馅是周阔都知道。

阿姊急得直跺脚,两手比划快出幻影,最后一咬牙啃破手指,撕了衣服就开始写。

为了在臣子面前不露馅,阿姊一律用我本名代替了周阔。

[张霁因缓解九章的蛊毒,重获突厥信任,嫁于老可汗。]

[她用蛊毒控制突厥十八部落的首领,但操之过急,九章起了疑心。]

[九章以身为饵娶了张霁又加以控制。好在,在此之前张霁同我设计,我失宠于九章,变成废人才得以离开草原,送出消息。]

[离开时,突厥十八部落因离不开这种蛊毒而分裂成两派,一派坚决拥护张霁,一派坚决处死张霁。]

我一听那还得了,这男人就算是死也得死在我手里,别人想杀他是万万不能的!

「来人!」我抽出尚方宝剑,「突厥欺人太甚!怎可如此行事!我们现在也算兵强马壮,直接打过去!」

「陛下不可!」日常同我唱反调的老臣拱手,「天下稍安,百姓尚未从伤痛中休养过来,此刻贸然出兵,有伤民心啊!再者霁美人是为国和亲,我们有什么理由将她重新抢回?」

我简直大吃一惊,怒道:「突厥毁我宗祠,踏我王城,我要出兵讨回公道,你们还问我为什么?」

又老臣出列,一个响头磕下去:「生民畏战啊,何不再等几年?彼时我兵强马壮,民心大振,又有何惧焉?」

「单凭张眠姑娘一人之言,何以确定真相便是如此?若是突厥并未分裂,我们又当如何?」

我气得直发抖,一拳砸向桌子。

这些人各有各的理,无非就是看重此时身陷囹圄是一无关大局的女子罢了,若是真叫他们知道那人就是他们最亲爱的陛下呢?

我微微一笑,刚要张嘴,皇后跪了下来。

「方才张姑娘说草原兴起了淘金热,正好中原与草原通商频繁,不若臣妾扮作淘金者,先去打探究竟?若情况真如张姑娘所说,陛下领兵接应,若不然,臣妾再退出来也不迟。」

她这个建议最是中肯,只是草原孤寒,她一个女儿家又怎么守得了?

「霁美人受得,臣妾也受得!臣妾身为国母,理应肝脑涂地,为国尽忠!」

这字正腔圆的话掷地有声,砸在大殿上,一砸一个坑,砸出了满殿沉默,砸出了我的准奏。

临行那天,皇后与我站在高楼上,她瞧着我忽然就笑了:「阔郎,你说咱们俩成亲这么多年,你似乎都没有抱过我,叫过我一声娘子。」

我眼眶突地一热,总觉得心里像是空了一块。

自阿姊被抓回去后,皇后就代替了阿姊,像照顾妹妹般照顾我。

我想替周阔抱紧她。

「别!」皇后一根手指杵上我的胸膛,「别这么肉麻,我本是将门之女,却从小养在了身为宰相的外祖家。外祖耳提面命,说女子应通情达理,以柔克刚。后来统领六宫,我也以和为本,明知你受了委屈,却不曾惩治那些欺辱你的人,这是我的错。」

我狠狠点头,表示深深同意。

要不是皇后不作为,我又怎会整日忙于宫斗,怎会错过那傻子别别扭扭递过来的真心?

皇后毫不手软地敲了我的脑门:「顺竿往上爬!我闺名是傅守贞,外祖说女子侍奉好夫君才是真,仿佛我余生的价值就是侍奉一个男人。可是后来,我辅佐你处理政务,我发现,女子也可做下一番事业,有自己的天地。

「如果活着回来,我要改名傅熙,能给大周带来光明的那个熙。」

她脱下华丽的宫装,穿上粗粝的淘金衣服,领着一行三十余人,踏入了虎狼之地。

两个月后,传来了她战死的消息。

十七

自她在大殿上提出建议的那一刻,我们两个就心知肚明,她要用一国之母的死,换一个万民沸腾的结果,赌一个不容拒绝的出师之名。

那也不是什么淘金小队,是我朝秘密培养的精锐。她须死得高调,高调得让整个草原都知道。

她赌赢了。

在南周仅有的国土上,所有百姓都热血沸腾,请战的折子压了满满一书案。

「不得已」之下,我挥师北下。

阿姊的耳朵、嘴巴、眼睛已全部治好,熟悉草原地形的她,带领我们深入草原深处。

谁料刚入草原,我们就遭遇了埋伏。

大长公主传来的机关术被突厥用到了我们汉人身上,他们利用草原地势布下天罗地网,我们一步一个坎,五万骑兵被打得落花流水,几乎溃不成军。

这些年我勤于练武,亲自上阵却负伤累累,最后痛得头晕眼花。

不打了,回家吧,这美哪个英雄爱救哪个英雄救吧。

我看着胳膊上箭矢刺出来的口子,晕血的我连连捂眼,战术性惨叫一通,脑子里却自动浮现出多年前看过的血肉模糊的身子。

那身子是我的原身,可里面的魂是周阔的。

那么多的伤口,那么多的血,他当时又该多痛,又是怎么挺过来的呢?

反复摸着衣兜里的锦囊,这是最后一个了。

打开就再也没有了。

我毫不犹豫地将它拆开,里面是许久不见的熟悉笔迹。

【霁,雨止也。】

这是哪门子妙计?没事闲的写我名字做什么?我反复翻了好几遍,纸条上只有这简简单单一句话。

我将纸条丢开,脑子里却出现个白白嫩嫩的小盲娃娃。

「阿霁,我虽看不见你,但我知道,你必是聪慧好看的!你不要信他们说的!要我说啊,阿霁可以旺我大周,是我的小福星呢!」

他从小就说我是他的福星,可我为他带来过什么好运呢?

是间接害了他眼睛,还是直接灭了他的国呢?

倒霉事二者兼而有之,好运的倒是约等于零。

「陛下!突厥露出破绽了!我们是否乘胜追击!」

帐外传来喊声,我挣扎着爬起一看,只见远处山谷朦胧,方才还势如破竹的突厥节节败退。

怎么这么不对?

辙乱旗靡才是真正的败退,作为二十一世纪接受新新教育的人类,老娘初中就学过《曹刿论战》,这突厥慌乱得太假,明显诱敌深入。

姑且随他的意思,用一些现代战术来打打。

我一挥手:「去追他们!咱们包饺子!」

将军立马会意,我军前锋军队穷追不舍,紧跟着突厥往山谷里面跑,营造出急功近利的氛围。

后续军队却分开一万余人,从山谷后面包抄突厥,眼看突厥就要入我包围,不知何处撕开了一个小口,突厥兵就像扎破了的气球,逮着口子就往外面钻。

我举起望远镜一看,那小口地势陡峭,是天然的留兵口,防的就是包饺子!

淦!姜还是老的辣!

眼看突厥兵都要跑完了,我捏起一枚哨子,尖锐鹰鸣划破长空,阵阵马蹄传来,与我的哨声相呼应,又一队突厥兵从山坡上飞驰而来。

这应该便是周阔用蛊毒控制的另一半突厥十八部落。

几息之后,我们两边合击,将突厥兵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。

那为首女子身穿赤色袍裙,旁边还跟着个包裹严实的娇小女子。

我方眼尖的将士已振臂高呼起来:「皇后娘娘千岁!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!」

那红衣女子正是皇后。

 十八

「你们汉人太过狡猾!」

九章被缚在地上破口大骂,阿姊不乐意听,拎着块抹布跑过来,硬塞到了九章嘴里。

我一脚将他踹翻在地,余光却瞄着周阔。

「什么叫狡猾?你以为皇后带的精锐部队那么容易死?九章,亏你熟读汉家著作,不但亏了半个突厥十八部,还连兵不厌诈都不知道!」

我贼自豪地说完,周阔却没有任何反应,整个人都缩在斗篷里,响屁都不放一个。

远处跑过来一个突厥兵,对着周阔跪下行礼:「萨拉!您的任务我们已经完成,请问您何时赐予我们神药?」

周阔头都不抬,只微微动动手,赤色的药从他掌心滑落,我顺着那截袖管看过去,顿时大惊失色。

我原身虽瘦,但总体结实有力,可如今却骨瘦如柴,诡异的赤红色纹路在手臂上盘行,一直蜿蜒到袖口深处。

如果我没猜错,这是苗疆的禁术!

他到底是什么人,若是只寻常向苗寨求医,又何至于修习得了秘术!

似乎察觉到我情绪异常,周阔急匆匆转身,逃也似的奔向远方。

「周阔!」

我一气之下喊了周阔的名字,他步履顿住,我猛地扑上前要抱住他,他却往旁边一躲。

草地上摔了一跤居然这样的痛,我见面想同他说的话,道的谦,问清楚的缘由,全部落于广阔的草原。

他用着我的声音,说出最令我绝望的话:「没有开始的话,就不要开始了。」

帽兜落下,露出满头白发,周阔满目悲戚。

「阿霁,我身有剧毒,不能再碰任何人了。」

十九

他为了不让老可汗和九章碰这副身子,为了瓦解突厥十八部,用自身入了蛊毒,成了最强蛊王。

吓死我了,我还以为他要嗝屁了呢。

我翘着兰花指,小心翼翼地将他帽兜再戴上,隔着布料狠拍了他的脑袋:「你不让我碰,我就不碰?老娘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?」

周阔傻眼了。

他就那么直愣愣地懵在了原地,这副傻样子像极了当年我一见钟情的那个少年。

我忽然发现,只要他不刻意端着表情,就算换了脸,我也能清晰地从他神情上看出当年小瞎子的影子来。

造孽啊,他以为我喜欢的,恰恰是阻挡我们相认的。

或许也是我变了,经历了一番世事,跳出了曾经的仇恨心理,这才幡然悔悟。

周阔虽称不上治世之才的明君,但也算不上专制无道的昏君。

若一定要我承认他不是昏君,那就必须说出斩杀我父兄的缘由。

周阔的反应慢了半拍:「啊,你见我样貌如此,还不明白吗?」

我明白什么?父兄的死因一直是个机密,连我这个亲生女儿都不知道,唯一知道的周阔又不告诉我,我上哪找原因去?

「这与你我的身世有关。你我母亲同为苗疆大巫祝,咱们的血液都有种蛊之用。但娶苗疆女子为妻,在中原是个忌讳,特别是皇室。」

他这么一点,我应该明白了。

我的父兄,大概是自愿以死封口的。

就像我母亲离奇死亡一样。 

她不是因为占卜出了我倾覆大周的预言,而是在为周阔拔毒的时候,发现了周阔的血脉秘密。

作为先帝唯一的儿子,周阔的安全不容有失,父兄答应先帝会守口如瓶,却也知道守护皇室机密最好的方式就是死亡。

所以在周阔登基后,他们选择了苗疆古书上的死法,为的就是表明决心。

只有毫不知情的阿姊与我活了下来。

上辈子的我曾翻开史书,对荆轲刺秦,屈原沉江等百思不得其解,不能理解为何有人肯将生死置之度外,却追求那些摸不着的东西。

如今自己走一遭,方才明白慷慨赴死,不过为全忠义——以自己的生命,换取主上的安心。

这血淋淋的尸骨下,一笔一画书着「风骨」二字。

时至今日我依旧做不到,却不得不佩服他们。

周阔已经闭上眼了,似乎在等待我的暴揍,我拍了他脑瓜一下:「小周同学,这告诉我们一个大道理,你知道是什么吗?」

小周同学摇摇头,瞪大眼睛求知若渴。

我嘿嘿一笑,凑近他的耳朵:「当然是谈恋爱要仔细对象啦!不能谈就不硬凑!」

「谁……谁……我没……硬凑你……」白皙的耳朵瞬间变红,周阔结巴了,「谁……说……要同你……谈恋……爱……了!」

哦莫?他是在自我攻略?不对,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自我攻略吧。

「什么你啊我啊?」我反客为主,抵着周阔来了个石头咚,周阔肉眼可见咽了口口水,整个人僵硬成了板板。

「不是吧,你在草原这么长时间没找个小帅哥或是小美女?」

我借着身高差,狠狠调戏了周阔,他吱吱呀呀说不上来,最后光明正大违规,嚎完就跑。

「我有毒,没人能碰我!而且咱俩这副状况,你得追我才行!」

没有女生像他那样豪迈地军事化跑步,互换身体也有五六年了,我再次看他,还是被他硬汉到。

本来挺儒雅俊美的一个人,表情管理都很棒,怎么一放到我的身体里,整个就一抠脚大汉的既视感呢?

周阔撇撇嘴:「还不是儿时你让我正确用脸?我努力板了十几年也没看你凑过来,还要巴巴地去和亲!如今好了,我放飞自我,你倒凑上来了,我必保持。」

行啊,让一逗比男装高冷男,还一装好几年,是我对不住人家。

「那你说要告诉我很重要的事情呢?」我暗戳戳地暗示他,希望他能识时务些。

周阔张了张嘴,努力了好几下都没说出来,我刚要自己上,帐外忽传了一声报。

「报陛下!突厥十八部愿永归顺大周,他们只有一个条件,留下霁娘娘做新可汗的大妃!」

二十

岂有此理?我刚要撸胳膊挽袖子冲出去,就看见周阔摸摸嘴巴,一脸懊悔。

淦!我恨不得回去抽自己两巴掌,表白的时候怂什么?我还是不是个男人了?

等等,我还真不是个男人。

咱还得充分发挥优势!撒娇啊谁不会?

我缓缓放下袖子,柔情似水地搂住周阔的胳膊,将他原本清冷的声线夹了又夹:「阔哥哥,人家舍不得你嘛,你不要留下陪他们的小屁孩~好不好嘛~」

隔着一层布料,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周阔胳膊上跳起来一层鸡皮疙瘩。

周阔再次僵成板板,结巴道:「别……乱用我……声音……」

不好意思,咱从不听话。

我将上辈子撒娇耍泼的本领全拿了出来,对着周阔一顿矫揉造作,周阔却无一点反馈。

「大哥,给点反应!」我一巴掌糊上他后背。

他颤了颤,道:「人太多,不是很敢,哈哈。」

我转过头,就见阿姊、皇后,还有皇后手里拎着的九章,三人齐齐看着我,要呕吐的动作十分明显。

很不错,皇帝今天的面子也不用要了呢。

我笑嘻嘻地走过去,一记勾拳揍晕九章。

皇后天真发问:「请问您怎么知道他要自杀?」

谢邀,猜的。

这件事情的起因很简单,原先周阔用蛊毒控制了一大半的突厥兵,这些兵自愿投降,要求只有一个,让周阔这个他们心中的「萨拉」——月亮留下来,嫁给他们的新可汗,继续带领他们。

「周阔,这我得说你!」我两手叉腰数落他,「肉体控制多好!谁让你从精神上控制了!」

周阔尴尬地抠手:「不好意思,用力过猛。」

「给你个赎罪机会,跟我回都城。」

「恐怕不行,」皇后语气严肃,「我刚才和眠眠阿姊去看过,这些突厥的精神状态很奇怪,他们需要一个首领镇着才不会生事,显然,经过蛊毒培养,周阔就是他们认定的首领。」

好家伙,这题无解了。

中原还没完全统一,草原的确乱不得。

周阔来送我,整个人裹在披风里,看着小小的。

「我的壳用了五六年了吧,好用吗?」

「还行吧,」周阔笑了一下,摘下一枚簪子插在我头上,「你倒是不一样了,若是放在从前,定是不管不顾,如今好了,肯为万民考虑了。」

我摸着钝刀磨的玛瑙簪子,心中一动。以手作刀斩下一缕青丝系在他玉佩上,长啸策马踏浪而去。

「此生惟愿,山河永霁!」

二十一

有人在茫茫草原上等我,我的时间不多。

永安六年,突厥可汗九章自裁,新可汗入朝觐见,愿为附属国。

永安七年,南周改为大衢。除宵禁,减赋税,农商并举,新设女科,位同科举。新政累出,百姓安康。

同年,张尚书及其子之案被圣上亲翻,圣上亲自为张家洗污名,题牌匾。张家儿郎入太庙享永世香火,女眷封诰命夫人。

永安八年,皇后傅守贞自愿废弃后位。同年女科,傅熙摘得桂冠。

永安十年,傅熙政绩斐然,擢宰相一职。

「阿霁,你说你把我升这么快干哈?我咋滴也得多攒攒政绩啊!」

昔日的皇后——傅熙捧着相印爱不释手。

我见不得她那副没出息的样,继续教小皇子练字,「孩子面前注意口音,天天不学我好的!」

「嗯呐,」傅熙一笑,「这些年过去,小皇子比刚来时精进不少,可以独当一面喽!你再耐心些!」

「怎么耐心?」我把两指厚的信封往桌子上一拍,「唉,阿阔也不知多大的人了,天天净写这些腻歪人的东西,让我看看今天写什么了?」

阿姊端着一盘水果出来,笑道:「我猜你家阿阔又在委屈巴巴。」

我装模作样地拆信。傅熙一脸肉疼,酸得不行:「啧啧啧。恋爱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,这话谁说的?现在真香了!不如学学我,不爱男人只爱国,我的一生都要奉献给我挚爱的国家。」

「那正好!你搞事业我去幽会!」我展开一封信,大声朗读出上面的簪花小楷,「中秋佳节,草原月圆,思君垂泪,盼共饮杯酒。」

「啧啧啧,还垂泪,他什么时候哭过?」

我趁着傅熙念念叨叨,背上收拾好的小包袱直接开溜。

「宰相啊!小皇子就托付给你了,我老伴儿找我喝酒拉家常了!」

我撒丫子就开跑,将傅熙携着唾沫星子的话甩在身后。

先下江南买上周阔最爱吃的桂花酥,再去西北称上六斤刀子秋,我快马扬鞭,一路飞驰。

行至突厥王帐,正是一月雪纷时。

周阔正附在岸边写信,一缕白发落下,烛火映着星眸,格外明艳动人。

我瞧瞧走到他身后,只听他絮絮叨叨,伤春感秋:「阿霁,我恐无缘踏上故土,送给你一朵神山上的柳兰花。」

「你不能来,我便走过去。」我从怀里掏出一束桂花,清新芳香顿时扑鼻,周阔惊叹一声,一下扑我怀中。

「冬雪无柳兰,我送你故国一枝金秋,共饮一盏逾期婵娟酒。」

彼时雪落静默,丹桂飘香,弦月如琢,正一出河清海晏,江山永霁。

(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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