节选:
眼看着一条黑色的蛊虫从右手红痣的位置钻了进去,宋无衍面色却没有丝毫变化。
只等丝丝缕缕的痛意席卷而上的时候,眼睫才因为忍痛快速的颤抖了起来。
“我说你一个年轻人,如何想不开要种绝情蛊?”
“就算是苗疆轻易也不会种此蛊,除非是要断情绝爱。”
宋无衍额上的青筋暴起,他的口中亦是不是吐出几句呻吟。
“请问蛊毒解除后,会怎么样?”
苗医写药方的手一顿:“如今的苗疆人从不解此蛊,因为解蛊的人都死了。”
宋无衍的瞳孔一缩,又听得人道:“不是因为其他,他们都是自杀而死。”
宋无衍抬头看向苗医,他的眼中划过莫名的沧桑:“绝情蛊压制情爱,内敛情绪到?无法察觉。但有一天压抑许久的情绪猛然爆发,你猜人能承受住吗?”
“所以我当时建议你缓着解,可你不听。那我也管不着。”
宋无衍如今除了一种全身被打碎的痛意外,其余的什么也无法感知。
渐渐的连苗医是不是的抱怨唠叨也听不见了。
最后彻底陷入昏睡。
他做梦了,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境。
黑白的梦境中,只有一抹鲜艳的颜色。
那个青衫少女仰着头带着笑道:“宋无衍,我叫沈挽情,是热情如火的情情。”
热情浓烈的模样,让初次见她的宋无衍像被烫到一般,迅速低头红意蔓延上耳尖。
那时的沈挽情无忧无虑,心上有她的情郎。
带着任务潜入大漠的宋无衍第一眼就被这个姑娘吸引。
少年宋无衍暗暗喜欢着沈挽情。
喜欢她张扬肆意。
喜欢她爱恨分明。
喜欢她像日光一般温暖。
但他只有内敛无声的爱意。
且在这样情窦初开的年纪,他要亲手为喜欢的姑娘设下必死的结局。
何其残忍悲凉!
“宋无衍,沈家是这场困局唯一的突破口,你要找的人是沈家嫡出的小姐,沈挽情。”
“让她爱上你,借着沈家的力回到上京,去做你该做的事。”
他纠结折磨,万般犹豫,可他不只是少年宋无衍。
他更是谢家唯一的希望,他身上背负着谢家以及其他人的赌注。
他若输了……
不,他输不起。
大漠的那段岁月,是最好的时光。
谢家的势力很难渗入漠北,他在紧绷中得到了一丝喘息。
他跟着他们在大漠逐月射箭,大口喝酒大口吃肉。
他看着沈挽情追逐别人的背影,生平第一次像一个正常的少年,有了羡慕嫉妒的情绪。
可是一切都犹如一场镜花水月的泡影。
宋无衍看着秘密送来的纸条,他知道一切都将结束了。
他咬着牙,骗走了沈挽情。
那时他以为,他定然可以护好她。
下江南的一路,分外坎坷。
可沈挽情似乎天生就有不惧艰难险阻的能力,在绵绵春雨潮湿难耐的日子也有她自己的快乐。
他强压着不安的心绪,和她逗乐。
他希望她爱上他。
这一日来得颇早,让他始料未及。
他不过是出门与谢极见了一面,回来时发现沈挽情在美人榻上熟睡。
他轻笑着将她叫醒,让她回房间的床上去睡。
却没想到,沈挽情睁眼的一瞬间整个天地都发生了变化。
她看向他的眼中带着陌生的爱意,沈挽情说:“我爱宋无衍。”
宋无衍以为他会喜悦,却更多的是恐慌。
像是踏入一场精妙绝伦的骗局。
他怕,怕被拆穿的一天。
他想到了今天神色有异的谢极。
安置好还懵怔着的沈挽情,他踉踉跄跄的狂奔着去找谢极。
他生平第一次忤逆他,他看着谢极深沉的眼眸:“你对情情做了什么?”
谢极极轻的嗤笑一声:“情情?”
他的眼中满是不屑:“宋无衍,你忘了你的身份了吗?我是要你让沈挽情爱上你,让她让沈家帮你回到上京。”
他的语气微顿,分外冷厉:“而不是让你爱上了她。宋无衍,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!”
这些话,宋无衍听过了无数遍。
他抬起头,去克服长久形成的恐惧:“你不可以伤害她,我会联系沈伯父让她回漠北。”
“啪”的一声,谢极狠狠的扇了宋无衍一巴掌。
打得他的脸迅速红肿了起来:“你叫他沈伯父?宋无衍,你在干什么?他是我们的仇人。你的妇人之心会害死我们的!”
宋无衍一瞬间的头晕目眩,耳鸣声环绕着他。
“我们的事,和情情有什么关系?为什么要害她?”
谢极重重哼了一声:“如若不是你这么久时间还没让她爱上你,我何必去苗疆求蛊?”
宋无衍的瞳孔猛地一缩:“蛊?”
谢极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,突然笑了一下:“是啊。可你不应该开心吗?她爱你啊。”
极度的不安在宋无衍的心中翻涌,他后悔极了。
他太弱了,根本就保不住沈挽情。
他带着中蛊了的沈挽情数次想要逃出江南,北上回到大漠。
却次次被谢极拦下。
“宋无衍,你愈发不听话了?”谢极的眼中漫上疯狂的神色。
他命人将宋无衍绑住,让他亲眼看着绝情蛊进入他的身体。
至此,那年从江南回到上京,又娶了沈挽情的宋无衍,早就不是当初的宋无衍了。
绝情蛊收走了他的情绪,让他忘了喜欢的人。
沈挽情也不是当初的沈挽情了,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,为他疯魔,最后耗空了自己。
……
苗医看着龙榻之上嘶吼着“不要,不要”的帝王,心中闪过片刻的唏嘘和怅惘。
这世间情爱,最是催人心肝。
“灌药吧,不等了。”
邓怀带着早就候在一旁的宫人,小心的上前。
看着汗湿了整个床榻,青筋暴起的陛下,邓怀不忍的上前,吩咐宫人按住他,又一次灌下汤药。
“圣医,敢问这般还需多久?”
苗医看着将亮的天色,抿了抿唇道:“半时辰一次,何时醒何时停。就怕不愿醒了……”
后面的一句话,轻得邓怀差点没有听到。
天光大亮的时候,邓怀看着重重守卫的太极殿外,心下不安。
但陛下一早就下了死令,不许任何人知道。
而此刻的宋无衍,只觉得他到了地狱。
他看着自己亲手杀死了沈颂回,杀死沈父沈母。
看着自己在一片血海里,逼死了沈挽情。
那些当时没有翻涌的痛苦和绝望,如今冲破压抑它的铁索,蜂拥而上。
情绪在嘶吼,在咆哮。
宋无衍只觉得疼痛,像是受遍了极刑。
那些遗忘的记忆也侵袭着脑中的每一寸,混乱沉重中有一股带着疯意的声音——
【宋无衍,你怎么不去死啊?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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