灿字取名的寓意男孩，灿字取名的寓意男孩子。

赵铁明 著

第二十二章

张伟的消息如晴天霹雳，让我燃起了回城的希望，急急请了假，也是第一次请假，步行30余里到达地区医院，想做流产手术。医生检查后告诉我，胎儿已经四个月了，很正常，流产可惜。我想到回城，坚决要流产。

医生说，流产也可以，必须大队开证明。我心灰意冷回到山里。同伴见我忧郁的样子，安慰我别急，事情总会解决好的。我再次请假找到大队干部，他们不光不开证明，还严肃地追问我，这是怎么回事？到底是什么人胆大妄为、无法无天弄大了你的肚子？喊你队长说明情况！

我被吓得魂飞胆裂，忧心忡忡逃回山里。同伴说，事情的确棘手，走一步看一步吧，船到桥头自然直，先瞒住再说。

张伟又来看我，见我的肚子已经挺得更高，二话没说，气愤地离开了。

我身子都冰凉了，不知该如何是好，唯有泪水潸然。

到了实在瞒不住的时候，在同伴的陪同下找队长“自首”，述说全过程哽咽，泪水萧萧。队长深表同情，说天塌下来我们帮你顶着，但现在流产已经来不及了，弄不好大人会吃大亏，一不做二不休，生下来再说，有回城政策我们帮你度过难关。同伴也劝我，队长人心好，会关照你的，就生下来吧。我默默同意，不顾张伟的感受了。

我怀着巨大的勇气、顶着沉重的压力将胎儿生下，是个可爱的女婴，右腿内侧还有一个花生米大小的唇印，还想为她取名张灿。队长人真好，批了我一个月假，还送来母鸡、鸡蛋。同伴也为我操心不少。多想告诉张伟，希望他过来陪伴，哪怕是看我和女儿一眼也好，然而他始终没有现身。我理解他的心情和难处，并不怪罪他。

女儿满月前几天，同伴突然对我说，妹妹，我要回城了，正在办手续，不久就可以离开了，你怎么办呢？说完，我们搂抱着，伤心地哭了许久。

没想到坐月子的这一个月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。急盼张伟到来。他果然来了，愧疚不已，看着女儿也高兴了一阵，接着说：终于等来好消息，很多人陆续回城里了，我正在积极争取，你得赶紧行动了。我打听过了，女儿会成了你回城的最大障，必须作个了断。

我说：难道为了回城，连骨肉都不要了？

张伟说：鱼和熊掌不可兼得，要女儿就回不了城，回城就得割舍女儿，我铁定心要回城的。在农村呆一辈子也行，儿子女儿跟着我们受苦一辈子。把女儿送人吧，等我们回城后，混出名堂了，再认女儿也好啊，你不会为了女儿不要我和儿子张彬了吧，难道不顾父母日夜的思盼了？

同伴也劝说：姐姐，我看姐夫说得在理，不如将张灿送人。

我哭哭啼啼，迟迟不松口。等了许久，张伟失去耐心，说，你带着女儿在山里过一辈子吧！说完愤怒地离开。我在撕心裂肺、犹豫不决间做出抉择，将张灿送人。

我找到队长，看队里是否有人领养。队里的人都不愿意，因为怕养大后，我又要回去，白疼女儿，但都答应为我保守秘密，帮我回城。我对善良的山里人感激涕零。

同伴离开山冲了，我们哭得难舍难分，也坚定了我回城的决心。

七月的一天，太阳似火。我喂饱女儿后，把他放在提篮里，写好纸条，往山外走去，希望她能被山外的人收养，翻阅两座山峰，一路走一路哭，来到走出大山的最后一座山峰处，看见一个中年人从上山走来，心想，他应该是山外进山砍柴的汉子，何不将女儿交友他抚养？再说太阳太毒，再走远路女儿也受不了。

我急忙躲到灌木丛，将女儿放到山路近处的大树下。见汉子面目慈善，女儿由他抚养放心，恰巧他又坐下休息，并未注意女儿，待他起身时，我用石头轻轻投掷篮子，女儿惊哭，汉子注意到女儿，抱起女儿对山外三拜，承诺善待女儿，之后沿着与自己来路交叉的另一条山路走去，我哭着跟去好远才转身。

我强忍悲痛，四处奔走，滞后张伟一个月获得回城资格。张伟一直陪伴在我身边，不断安慰我，抚慰着我伤痕累累的心。

我们带着牵挂、带着思念、带着热泪、带着悲伤，带着负罪感，拜别父老乡亲，离开了那个曾经生活三个年头、荡气回肠的山村。

回城后，见到父母、张彬，悲喜交集。父母安慰我，一切都过去了，回来就好，虽在农村举目无亲、日晒雨淋、辛勤耕耘，但那段经历也是人生的宝贵财富，日后会受用无穷。

可是，他们哪里知道，在山村还留有我割舍不了的骨肉亲情。我每天都在思念，每天都会祈祷，每天都会流下伤心的泪水。曾经多少次梦回山村，见到女儿，也有过重回山村见女儿的冲动，但想到不光彩的行为又丧失勇气，也担心见到女儿后会给那个好心人带来惶恐，不得不打消念头。

在家待业一年时间，张伟说服其父母，娶我为妻，得到同意。我们举办了简单的婚礼，张彬总算成为合法儿子，之后，同时到一家国营机械厂工作。我们一边工作一边学习。张伟依旧痴迷绘画，还利用父母人脉关系拜师求教，绘画技能突飞猛进，绘画感悟更进一层。

婚后一年，二女儿降生。为了纪念大女儿，将本来给大女儿取的名字张灿作为二女儿名字。“灿”字中那个“山”寓意对山村的纪念。

又几年，晴空惊雷，恢复高考，大龄青年也有参考资格，人们奔走呼号，欢欣鼓舞。

张伟热血沸腾，誓要拼搏，改变命运，丢下画笔，全力投入高考复习。我认为已为人妻为人母，羞于参加高考，但想，如果张伟考上大学，自己还是个工人，差距增大，难保婚姻家庭稳定，也发奋学习。两人一起共勉，相互学习，共同提高。

由于基础好，多年未放弃学习，高考后喜报传来，张伟考上美术学院，我考上电影学院。大学毕业，两人成绩出色，双双留校任教。再经过几年奋斗，两人事业有成，成为大学教授。张伟凭借极高的绘画天赋，继续勤奋攀登，一跃跻身绘画大师行业，成为国内知名画家，举办了几次个人画展，画作成为人们收藏珍品，一画难求。

往事如云烟，在黄教授脑中缓缓飘过。黄教授像是患了一场病，浑身软弱无力，脸色苍白，睁开满是泪水的双眼，徐徐起身，急忙用颤抖的双手揩干眼泪。

山丹过来，见黄教授眼圈红红的，忙问，黄教授怎么了。黄教授深情地看着山丹说，突然想起一桩伤心往事，不知不觉就流泪了。

黄教授振作精神完成了下半节课程，一下课就匆匆找到山丹班主任办公室打听山丹籍贯，得知山丹的大队正好与自己当年上山下乡的驻点队隔壁。有一座山，西面属于自己呆过的大队，东面属于山丹所在的大队。两个大队因山阻隔，虽鸡犬相闻，但老死不相往来。山的东西两面各有一条道路通往山外，在一座山的山峰处汇合。那天汉子正是在山路汇合处接走山丹的。

山丹正是我的大女儿，千真万确啊。那汉子一定住在大山的东面，怪不得那天往山里走。多年的思念，不知女儿生死，不曾想老天又将她安排到身边。这是老天对我的恩赐还是老天对我的惩罚？我该怎么办呢？如何面对家人，尤其是张彬呢？装聋作哑，对得起良心吗？良心的煎熬难道还没受够吗？滴血认亲，山丹小小年纪能经受住打击吗？山丹能不疼恨我们反而还欣然接受我们吗？山丹一路过来，遭受了怎样的悲凄经历呢？按理说，山丹现在应该读高中，怎么读大学了呢？究竟是读书早还是别的原因呢？汉子对山丹遵守诺言了吗？汉子还好吗？汉子婆娘对山丹好吗？汉子将山丹培养成大学生，值得敬重啊。黄教授陷入沉思，心烦意乱。

“你怎么突然关心山丹呢？”班主任问。

“山丹太优秀了，是棵苗子。”黄教授找出一条理由。

“农村竟然培养出这么出色的人才，不容易啊。”班主任接着说。

“大山的灵气孕育了优秀的人才吧。”

黄教授强装笑脸，心怀羞愧而去。

黄教授仔细考虑，急需解决的事情便是张彬与山丹的关系问题。亲哥哥爱恋亲妹妹，这算哪门子事啊？逐抓紧机会找张彬谈心。

“彬儿，你喜欢一个女孩了吧？”黄教授开门见山。

“妈，你看出来了？火眼金睛啊。”张彬不觉得奇怪。

“什么事能瞒得过我的眼睛呢？这么大的事都不跟妈说一声。”

“这种事哪里好意思开口的。八字没一撇，也不好公开啊。”张彬说。

“你们认识多久了？”

“说多不多，说短也不短，一年多时间吧。”张彬告诉妈。

“认识这么久了，人家对你可是不冷不热啊。”

“是啊。我也纳闷，我不知哪里让她不满意，爱理不理的。”张彬说。

“可以理解。人家压根就不想恋爱，比你懂事。”

“你不看，大学里有几个不恋爱的呢？她寑室六人，除了她，五人都找了男朋友，占比83%了。哈哈。”张彬说。

“你们啊，年纪轻轻的，正好是学知识，奔前途的时候，却把宝贵时间浪费在恋爱上。人家不恋爱是想集中精力学习。你们又去干扰人家，不好啊。”黄教授说。

“妈，我们年轻人的心思你不懂。有些人喜欢轰轰烈烈式的爱情，有些人喜欢浪漫情趣式的爱情，有些人喜欢温柔含蓄式的爱情。山丹就是喜欢温柔含蓄式的，只要我持之以恒、循序渐进，用真诚用赤心感化她，真诚所致，金石为开，她会心动的。”张彬分析道。

“彬儿，听妈一句劝。山丹来自农村，考大学不容易，思想观念自然与城市学生不一样，心思单纯，专心求学。你还是不要打扰人家了。”黄教授说。

“是啊。我喜欢山丹不仅是她的美貌，更看重她的纯洁，这种女孩不多啊。纯洁的女孩一旦追到手，那爱情才长久、忠贞、幸福、甜蜜。”张彬说。

“小毛孩反倒跟老妈探讨爱情来了。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多、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，妈又是过来人，什么都懂。”黄教授说。

“年代不一样了。您那个年代讲究门当户对，媒妁之言，我们呢，讲究男才女貌、一见钟情。我一见到山丹就喜欢上她了，暗暗发誓，一定要把她追到手。对了，现在提倡死缠烂打，只要练好缠功，就能抱得美人归。”张彬说。

“你笑死我了。缠功都用上了。”黄教授听张彬滑稽的言语，由衷地哈哈大笑。

张彬跟着傻笑。

“彬儿，山丹是可爱，可以说人见人爱，追求她的人自然不会少。你说的死缠烂打，那是无理取闹，是流氓无赖的伎俩。大学生是天之娇子，是智慧的化身，怎么能有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呢？”黄教授笑完，接着说。

“妈，我说说而已，不会真那样的。”张彬说。

“话说了一箩筐，好像没起作用啊。你打算以后怎么办？”黄教授问。

“妈，我对山丹一见钟情、一网情深，已经投入了太多情感，陷进去了，不能自拔。尽管她不露声色，我得知难而进，不能半途而废啊。”张彬说。

“彬儿，妈也给你交个底，不同意，坚决不同意。一则恋爱违反校规，爸妈都是大学老师，子弟要带头遵守；其次，大学生靠父母生活，不具备创收能力，恋爱增加父母负担；第三、大学生心智尚不成熟，见识面狭窄，阅历太浅，爱情观幼稚，恋爱的人虽多而真正成功的少，害人害已；第四、纵使恋爱能成功，将来天各一方，成为婚姻障碍，经受不住现实的考验，使爱情婚姻夭折。基于这四点，你必须醒悟，专注学业，待大学毕业，找一个好工作，媳妇那是任你挑选啊。”黄教授说。

“您和爸高中就恋上了啊，现在不也好好的？”张彬使出刹手间。

“你不信去打听一下，看有几对像我和你爸这种情况的。我知道的有九对，只有我们成功了。难道你的运气偏偏有我们运气好？再说，我们那时候不懂事，酿成了苦果，难道又让我的孩子们步后尘，再去品尝苦果？醒醒吧，彬儿。”黄教授说。

“妈，年轻人的事您别管了，我知道怎么做的。”张彬说完，提腿就走。

“你跑哪去？回来。唉，气死我了。”黄教授大喊。